徹底地遺忘,是開始新生活的先決條件。這句話是誰說的?
誰說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進入地火之島後,每個人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忘記所有的一切。
徐行其實一直都不太理解這句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想要去忘記一件事結果往往是記得更牢,記憶似乎從來都與人的意願完全相反,你想要忘記卻記得更牢更深,你想要記住的,卻經常想不起來。
有人說世界上所有的規則都已經反映在你的左右,宇宙像你平常吃的雞蛋,時空是雙螺旋結構,時鍾上的指針一圈圈走過,告訴你慢慢變老……生命本就是無限的循環,你想不起自己,隻是因為你還在繞圈圈。
........
“到這兒來的人,每個人都有不少傷心事,與其天天想著念著,不如將它忘得幹幹淨淨。”
“那開心的事不也忘記了麼?”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一並了去也好!”
“死亡是最好的忘記。”
“忘記什麼?。”
“會腐朽的!”
在黑暗中,不斷私語的碎念似乎反複在輕響著,不知是誰在說著話,直到光驅盡了暗夜,話音也如夢中囈語般消散無蹤........
“這是在哪兒?”徐行睜開眼,頂上豔陽高照,邊上是人流如織的街頭,很是熟悉,但又相當模糊,人流擦身而過,卻沒有人朝他望上一眼,有人甚至從他身體穿過。
“這是怎麼回事?阿菁!你在哪兒?”徐行茫然四望,一陣深深的孤獨感湧上心頭。
“這是你腦海中的記憶!”校長突然出現在麵前,雖然他仍然是那副可怕的形象,但周圍的人群卻沒有一絲騷動。
記憶?我這是在做夢麼?徐行使勁揉了揉了眼,卻無法醒來。
“不用揉了,這雖然是個夢,但你是醒不過來的,除非我讓你醒來。”校長攤了攤手,四處一望,微微笑道,“這應該就是你的家鄉吧!”
“是的!”這麼一下子回到過去,徐行還真是不太習慣。
“你還記得你為什麼離開這裏麼?”校長看似隨意地問道。
徐行皺著眉,想了下,道:“我不想要過那種生活!”
“不想過哪種生活?窮苦?平庸?無聊?孤單?還是沒有希望?”
“那種…”徐行突然語澀,他不想過的或許不是那種生活,而現在的生活又有何不同?亦是被人安排,由人擺布,卻更加充滿了危險,更加沒有希望,而原先至少還可以平平安安過完卑微的一生。
“若不放棄手中之有,又怎能握住更多夢想!”校長輕聲說道,徐行微微點頭。
“是啊!改變總是源於人的夢想,或許我應該問你,你的夢想是什麼?”校長突然換了問題。
夢想?徐行現在最想要和阿菁團聚,而不是站在記憶的街頭,去回答生活的本質這種無聊的問題。
“你就沒有自己的夢想麼?或許我應該問你究竟想要什麼,金錢?權勢?力量?還是全都有?……”
看著徐行一臉的迷茫,校長歎了口氣。
“許多人小時候會想成為創造神奇的科學家,成為遨遊太空的宇航員,成為文采飛揚的大詩人,成為扶微濟困的俠客,你最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這又是個徐行難以回答的問題。
“看來現在要你回答這個問題為時尚早,不如我帶你看看這個世界,到時你自然會有答案!”
........
“芸芸眾生,皆如螻蟻,世人可憐,更多可恨!”校長施施然在人流中負手而行,一邊漫聲說道。
“可憐?可恨?”徐行緊隨著校長,隻是腳有些用不上力。
……
“你大概在想,或許我不應該那麼刺激他,但我隻是讓你看到世人之心,並不是討論我的處事原則。強欺弱,弱欺更弱……你再看這!”
花花綠綠的鈔票揚揚灑灑地落下。
群丐蜂擁而上,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上搶著鈔票,沒有搶到的便爭相扭打起來,而橋頭那些行人也衝了過來,加入了哄搶的行列。
不知怎麼地,地上的鈔票越揀越多,人們也越來越瘋狂。
他們如野獸般俯在徐行腳邊,在相互撕打,口手並用。
“多麼有趣!”校長平靜地看著眼前情景。
“越到後麵越精彩!看看這個!”校長頭一偏,周圍的場景變成了一個大劇場。
劇場裏滿是人,台上一群阿菁般大的孩子正在跳著歡快的舞蹈,彩綢飄揚,歡歌曼舞,一派喜慶。
濃煙竄起。
人們開始爭先恐後地逃命。
火勢的擴展極快,濃煙已經彌漫在各個角落,在大門處,人們擠成一團,爭相踩踏,稚嫩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徐行仿佛看到阿菁被推翻在地,伸著手向自己呼救,卻被後麵的人無情地淹沒。
……
“多麼精彩的一幕!”校長輕輕鼓掌,臉上居然掛著淡淡的微笑。
熊熊火焰迎麵撲了過來,帶來一片灼熱,徐行閉上眼,流下眼淚。
“你還想再看一些麼?這樣的東西,我這裏有很多很多!”校長親切地問道,他的語氣十足像個惡魔。
“怎麼會是這樣?”徐行突然抬起頭問道。
“為什麼不是這樣?!”校長淡淡地反問。
“為什麼是這樣的?”徐行執著地問。
“如果你可以活下來,可以自己去尋找答案。”校長冷冷地甩給他一句話,轉過身去,顯得非常非常非常地不耐煩。
........
徐行茫然四望,隻覺得自己像飄在空氣之中的浮塵,卑微無力,別說改變什麼,就連自己下一刻將要去到何處都無從知曉。
似乎空氣中傳來一個模糊的聲音。
“再說還有什麼比生存還有意義的事?”
“一切,都要在這個目標下進行……”
我確定我聽到了這句話,卻不確定是否對我而說,更不知道它代表著什麼!
我隻想要找到自己……
我想要知道我究竟是誰……
我在生命中的意義……
我終究會死去,如同所有生命一樣,在消散之前,哪怕是隻有萬分之一秒,我要知道我是誰!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猛然炸了開來,無數的記憶自黑暗中以光速綻放如花,那一刻,如同每個生命最初形成般美麗,如同萬物找到了最佳歸處般自然!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著無數的經曆,從小到大,大腦在不停地生長發育,無數細胞死去,無數細胞又長出來,如同落葉成泥,新芽又生。無論你看到什麼,都有可能在自己的大腦裏留下一份印跡,隻是這份印跡或在歲月中被慢慢磨去,或被自己主動地封閉起來。
人在社會中成長,隻會用各式各樣的虛擬自我掩飾本我的麵目,隨著慢慢長大,就連自己都忘記自己原來的麵目,失去了一份純真,隻是這也是生物的無奈,先天轉成後天,總需要適應社會才好生存,純真自我也不是每個人都覺得可貴,就算覺得是寶貴之物,但在外界壓力之下也不是那麼難舍。
就像一個純真的孩子,自小也在謊言中長大,無論這些謊言是對他好或壞,都在他的心靈上蒙上塵埃,媽媽說會永遠保護他,可是當他長大時,父母都已經老去,當他為人父母,他的父母卻已經沒入塵土。
為了美好的生活所說下的謊言是純真的鎧甲,隻是每個人的天性不同,取利不同,若要一人好,另一人就不得好,這世間之事也是無奈。
人雖然是萬物之靈,但欲望卻盛,奈何欲望往往大過能力,更大過環境的容忍,若是不能改變這種方式,最終也無非就是滅亡兩字。
隻是這世間萬千世人都有一份情懷,或為自己,或為他人,都不舍得割去,等到最後,無非也就是同生共死而已。
在此之前,他就如同沉浸在一個極長極長的夢中無法蘇醒,夢中記憶雖然有些淩亂,卻是清晰無比,不知道是自己化身為他人後的真實生活,還是如觀影看戲一般,隻是入戲太深。
自老爹說出這係統的運作初衷後,雖然很多疑問也能自圓其說,但更多真相仍然隱沒在巨大的黑暗之中,或許隻有重新活過來之後,才有能力解開謎團,找回自己。
身體如同輕絮一般向上飄去,直到站在一片幽暗無光的空間之中,望著遠方那個閃著無數微光的不規則球體,那上的星點明暗交錯,有那麼一刻,徐行似乎所有的亮光都將要滅去,卻就在最黑暗的一刹那,在最微弱的那點星光還未褪去時,又有光芒亮起,一個又一個,三個五個,數十個,連成一片,……
這就是我的大腦,這就是我的生命之光!
“我知道了,我是我!”
“我現在……是你!”
突然之間,徐行睜開雙眼,自己身如無物,懸空在一個空曠陰冷的房間當中,這裏雖然沒有光線,但在自己看來卻是清清楚楚,靠牆一排鐵櫃,屋子中間隔著半米就是一張醫用的輪床,每一個上麵都放著一個黑色的屍袋,空氣中充滿著腐朽發臭的氣味,這味道依附在這房間裏已經很多年了,就算是強烈的消毒水也掩蓋不去。
在進入係統世界後,從來沒有這種令人不快的氣味,那麼……
這是現實世界麼?
可為什麼自己可以這樣看著周圍的一切?
太平間,這就是之間自己曾經到過的地方,似乎還發生了一些怪異的事,他往下看去,透過黑色的袋子,自己的身上穿著半套看似華麗卻做工粗劣的西方貴族服裝,之所以說是半套,因為沒有**。
徐行目光望向大門,門正被輕輕推開一條小縫,發出微弱的吱吱聲,門外,兩個明顯溫度高於這裏的人站在那裏,其中一個在記憶中還存留過影像。
隔著門,他卻可以輕易看到她們緊張的表情,急促的心跳,擴張的血管……不同於這裏的溫暖體味……
不僅僅是眼睛所對著的一切,而是以自己為中心的整個空間所有的一切,猶如思感抽離靈魂脫體而獨立存在,又仿佛是化身為無數的攝像頭放大了這一切,徐行完全明了身處何處,這所謂的看其實也隻是被偽裝成視覺傳遞來的信號,其實可能隻是來自另一處的感知,如果這是真實的,那麼自己顯然與之前不一樣了。那時的自己雖然五感敏銳,但也不可能如現在一般有著洞悉一切的能力,這顯然屬於另一類的感知,綜合了體視味嗅聽之後拓展而出的另類能力,在這樣的能力之下,世界將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