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我便終日呆在瑤元殿中休養,除了偶爾接見一下姚忠前來彙報宮中治喪事宜之外,我不見任何人。
除了姚忠偶爾提及,說是皇室宗親私下議論,說中宮理當在此時出麵,穩定不安的人心時,我才陰了臉,將手中的書卷放下,向他說道:“本宮已經派人前去雲州宣旨,著奉夏王將先帝的幼子淩真皇弟接去雲州撫養。此乃先帝遺誌,萬事之上,都是此事最為要緊。至於宮中,本宮想不出來,三司不是養了數百官員嗎?若連喪葬事宜都辦不妥當的,本宮倒要問問,朝廷的俸祿,是拿來贍養閑人的麼?”
此語一出,便再也無人敢議論其他。而淩靖,自那日之後,更再無任何言語傳給我。他終日呆在乾清殿中,除了養病,便是忙於批閱各種奏折公文,對於我矯旨假傳上皇的口諭前去雲州安撫夏王,他也沒有任何異議。
乾清殿與瑤元殿相距不遠,每晚夜深人靜時,我在殿中的窗欞前,總望見乾清殿的燈火,似乎徹夜不眠一般。我身邊的燈樹燭火跳躍著,隔著簾外的風雪飄搖,蒙蒙的紅光,滴漏的聲音,細微卻又分外清晰。我的孤獨,與自己的心跳一起,在這冷清的夜裏,讓我傾聽的一清二楚。
或許,有些人的一生,從一開始,便注定是要孤獨的。
笑過,飲下手中的一杯清酒,我平靜的走回床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安穩的一覺,連夢影也不得尋得,似乎,我在輪回之中,又回到最初的那個純淨的自己。
中宗賓天七日後,便是下葬遷入帝陵的日子,這一日,正好是大年二十九,再有一天,就是除夕新年。
隻是,手扶著金絲楠木棺槨,看著上麵精心油上去的四十九道漆,黑亮的顏色,蓋過了一切。宮人們的眼裏,隻有那種近乎麻木的恭順。
我穿著雪白的素衣,長長的白色孝紗拖在腦後,一路行來,耳後都是“莎莎”的細微聲響。那感覺,突然讓我想起周氏身上的那幾條最後遁入陰暗角落無影無蹤的毒蛇。
繼而又想到被我拉來做替罪鬼的薑懌,她被人發現時,屍體已經在太掖湖裏泡了幾天幾夜。她的宮中,留有一封她親筆書寫的悔罪書,她最終在白叟的威脅下,將所有的罪過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隻求自己的家族能夠得以脫難。
我不食言,雖然她已經是個死人,不會再開口說話。我上書給淩靖,請求他赦免薑氏家族其他人。文書之內,通篇都是古板的文字,生疏而冰涼,他隻看了一眼,便揮手道:“準!”
我不知道,他厭惡的,究竟是這刻板無趣的文書,還是痛恨這個寫文書的人。
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們兩個,作為帝後,將會護送上皇與周氏的棺槨,遷入帝陵之中。
祭天,禱告,盛大的哀榮,萬民的跪拜送行,將成為我們當中一個人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