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使得他的眉目模糊迷蒙,那模糊迷蒙的容顏卻褪盡了他以往的淡漠
他望著我,久久凝神。那目光裏,有深情也有執著,甚至於一些,我還未能讀懂的哀傷。
空氣之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就好像...遊離彌散。
......
似乎這是個開著淡淡的梧桐花的季節,淺紫色的花朵掉落下來,像是掉在了由最純淨的綠色染成的底幕上。
花落無聲。
“跟我走吧!我會給你幸福的……”他向我伸出手,緩緩走上前來,繼而,是慢慢的跪下。手中,持著一束梔子花。那潔白晶瑩的花兒,在這冰天雪地的季節,讓我有種心驚膽顫的美不勝收。
我似乎被魔障迷惑住,半響不能出聲,而當他的手觸及我腕上的琥珀珠串時,我才驚醒一般反應過來:“不!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你忘了我吧,我是屬於這裏的。我……不會離開他。”
最後半句,我說的遲緩而艱難。
天邊泛起一道微光。
他的手停頓在我的指尖,不肯就此退卻,又不敢冒昧前行。
“你就這麼殘忍麼?你明明知道,這深宮不會給你幸福,他也不是你真正的良人……為什麼?不給我一次機會?”
他隻是跪在我的身前,靜靜地,用一種讓我迷惑的眼神望著我。
“不,我已經決定了,此生,我隻能安守在這裏,生死無怨。你我之間,緣分總歸是淺薄的,對不起……”我的舌頭打結,我想要安慰,但搜遍了所有的詞彙,我找不出什麼話可以慰籍他的話。
更何況,我不能像對淩靖一樣,許諾他以來生。
“那麼,那麼讓我抱一下,可好?我要走了,最後一次,在這裏讓我抱一下吧!”許久後,他克製的問我。
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天意安排好了我們前進的命脈。
我點頭,無力的靠在了他的懷裏。他緊緊的擁住我,將我的雙手,細細的按在自己的懷裏。
梔子花的香氣,那清香像是冰雪珠玉相互撞擊的餘韻,悠遠綿長,但我清楚,我們之間的緣分,已經就此走到了頭。
良久後,他將昏沉的我,放在了床上,將錦被蓋好,而後準備退出去。我昏沉了,無力而疲憊。我問自己,可有幾許離愁傷悲麼?但是無語。太多的傷痛讓我無意識地想要躲避入沉睡的深淵之中。是太多的疲倦迫使我無意識地想要永遠地躲避下去,可是現實卻讓我一次次醒來。
眼睛無神的往殿中掃視時,才看見,淩靖一臉幽暗的站在不遠處。
一切,都被他看見了!
我張口結舌,想要解釋,卻不能說出半個字來。
眼睛望向溫先生時,卻在他的臉上找到幾許早有預謀的笑容。而他曾經說過的話“除了我,沒有人能帶給你報應”,這一刻,在我眼前無限的放大。
我刹那定住,這些年的時光,於瞬間顛覆。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此身何在。
“你……”喉間隻是吐出這樣一個字。驚疑而急促,卻顫抖不能成聲。
此生,一語成讖。
北唐盛宗世和三年一月一日,盛宗皇帝淩靖宣布禦駕親征,討伐前來進犯的南詔。
淑真皇後韋麗華,留於金陵皇城。
其兄韋雲,帶兵前去幽州做先鋒,半月後,傳來消息,南詔軍隊大敗韋將軍所率三十萬大軍,幽州淪陷。二日後,帝師趕至幽州,與南詔再行糜戰。
至此,天下南北,均淪陷入一片水火之中。
我幽幽自禁於瑤元殿,每時每刻耳畔響起的卻是他臨走時的那句話:“你依然是我的皇後,此生的唯一。但,有生之年,我們不要再見。”他將自己的手,堅定的從我的手心裏掙脫。
我跌落於地,聽到他清晰而冷靜的聲音,“你依然是我的皇後,此生的唯一。”
手心裏,卻依稀還有他微薄而陌生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