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一天深夜，一向安靜的光榮街上突然有了小小的騷動。街角的水果店裏傳來幾聲短暫的驚叫，隨即就是一片寂靜。尚在熟睡中的人們毫無察覺，即使那驚叫中摻雜著傻子的聲音。
第二天，光榮街上傳出驚人的消息：鄭小燕被強奸了。
一撥又一撥的人去水果店打聽消息。每一撥人看到的都是相同的場景：老鄭站在門口跳著腳大罵；鄭小燕的媽趴在臥室門上一遍遍哀求女兒出來。
犯罪現場還在，攤床上一大片被壓扁的草莓。汁液橫流，像極了鮮血。
警察很快趕到。看了一圈現場之後，先劈頭蓋臉地訓了圍觀的居民一通。
“你們跟著起什麼哄？現場都破壞了！”
現場已無勘驗價值，就看小燕能不能提供線索了。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鄭小燕完全不配合。警察守在門外苦口婆心地勸小燕開門，臥室裏還是一片寂靜。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小燕的事情成了整個光榮街上唯一的談資。不管是誰幹的，這王八蛋都該千刀萬剮，要知道小燕是光榮街上心地最好、最漂亮的姑娘，更是青年們做夢都惦記的理想對象。現在這姑娘完了，就像那一堆被壓爛的草莓。
而鄭小燕的沉默，引發光榮街上更熱烈的討論。那個王八蛋是誰，值得小燕這麼袒護他？
馬上就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傻子幹的？
“有可能，有可能。”劉大媽立刻表示同意，“傻子最近開始耍流氓了，沒事就擺弄他那玩意。”
更何況，整條光榮街上，隻有小燕肯對傻子好，她袒護傻子，也說得通。
正在大家紛紛展開推理的時候，那天傍晚，傻子自己回來了。
傻子有了很大的變化，臉上不再是一團癡笑，表情顯得怯怯的。更重要的是，傻子的臉上明顯有幾道抓痕，身上的破背心上還有大塊紅色的汙漬。
有人忍著惡心上前嗅了嗅，立刻一臉興奮地回來彙報。
“是草莓汁，還有甜香呢！”
果真是這傻子幹的！
光榮街上的居民們頃刻間憤怒起來，王愛國倒挺沉得住氣，他看看一直站在水果店門口，不停地向裏張望的傻子，揮了揮手：
“開會！”
這次會址選在老鄭家的水果店裏。神探劉大媽第一個發言，直截了當地說強奸犯就是傻子，老鄭紅了眼睛，衝到廚房裏取了菜刀，要出去劈了傻子。大家手忙腳亂地奪下菜刀，老鄭坐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正在一團忙亂的時候，卞老師帶著鐵軍來了。
大家又感動又意外，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是得來個有文化的人說句話。鐵軍這孩子仗義，複習那麼忙，還來幫老鄭家出主意。
“卞老師，你有知識……懂法，你說，我劈了這畜生算不算為民除害？”
“為民除害”這四個字讓卞老師眉頭一皺，清清嗓子說道：“老鄭，不管是誰幹的，都不能劈。我今天來，是有別的話想跟你說。”
“小燕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卞老師掃了一眼緊閉的臥室門，“事情已經發生了，孩子……也已經不清白了。當務之急，是想想小燕今後該怎麼辦。”
老鄭又哭起來：“還能咋辦？誰能要她？我和小燕媽養一天算一天吧。”
“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我們家鐵軍……”卞老師回頭看看一直低頭不語的兒子，“一直挺喜歡小燕的。如果你和小燕她媽沒意見的話，就讓……小燕跟我家鐵軍吧。”
說罷，卞老師從衣袋裏掏出一遝錢，遞到老鄭麵前。
“這個……就當是彩禮吧。”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在場的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老鄭幾乎是下意識地接過錢，扭頭看看小燕的媽。老太太已經靠在門框上，捂著臉哭了起來。
“卞老師……你是我家的恩人。”小燕的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鐵軍……好孩子……小燕一定好好伺候你，你別瞧不起她……”
卞老師捅捅卞鐵軍，小夥子低著頭，用蚊子一樣地聲音回了句：“嗯。”
如夢初醒般的王愛國帶頭鼓起掌來，一時間，掌聲響徹水果店。
這時，緊閉了數天的臥室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水果店裏頓時安靜下來。
鄭小燕瘦了許多，鵝蛋臉變成了瓦刀臉，反而襯得一雙眼睛大大的。她用這雙眼睛掃視著寂靜的人群，雙眸中寒光畢現。
“別鬧了。”鄭小燕冷冷地說道，“不是傻子幹的。”
“那是誰？你告訴爸！”老鄭抓住小燕的胳膊，另一隻手捏緊菜刀，“爸劈了他！”
小燕笑笑，看上去比哭還難看。她緩緩地抬起手，指向不斷地向卞老師身後躲的鐵軍。
“是他。”
這條街上的人們大多過著波瀾不驚的日子，誰也沒想到，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夜晚，事情會發生奇跡般地扭轉。
老鄭最先醒悟過來，掏出那遝錢摔在卞老師臉上，掄起菜刀就往鐵軍身上撲。
又是一片大亂。
最後還得靠王愛國，一邊按住發瘋了似的老鄭，一邊吩咐小鄧抓住幾欲逃跑的卞老師父子，同時，還沒忘了讓劉大媽關上水果店的門窗。
待到局麵穩定下來，王愛國拍拍身上的灰塵，氣喘籲籲地坐下來。
“都說說吧，到底咋回事？”
按照鄭小燕的說法，那晚就要閉店時，卞鐵軍突然來了，說要買草莓。買了草莓之後，東拉西扯了一些閑話，磨磨蹭蹭地不走。最後，小燕起身去搬蘋果箱子的時候，卞鐵軍就從後麵撲上來了。聽到小燕的呼救聲，正在花壇裏睡覺的傻子衝過來幫忙，被鐵軍抓傷了臉。打跑了傻子之後，鐵軍在草莓攤子上強奸了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