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墓園（4）第四卷 透明的心髒和六月一日17
姐姐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她不吃不喝。三天三夜後，姐姐從床上爬起來，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梳好頭，走出了房間。父親仿佛蒼老了許多，他站在廳堂裏，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沒有理他，要知道，那時我心裏有多瞧不起他。
姐姐重新回到學校讀書去了，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上官明亮被學校開除了，校長說他是害群之馬。上官明亮沒有被判刑，因為他是未成年人，隻是被送到少管所去了，成了一個少年犯。
上官明亮在少管所呆了幾年，回到了唐鎮。他幾乎變了一個人，那頭烏黑的頭發沒有了，變成了光頭，臉也變黑了，胡子也長得濃密了，眼睛裏沒有了過去的生氣，變得陰暗了，身體也結實多了，看上去就像一座小山。他像一條鬣狗，在唐鎮竄來竄去，惹是生非，經常和鎮上那些流氓打架，他打架沒有吃虧的時候，下手還特別狠，唐鎮人都懼怕他。
上官明亮很明顯還在打姐姐的主意。不知道是不是上官明亮威脅了父親，他竟然幫上官明亮說話，要姐姐嫁給他。姐姐差點一口血吐出來，噴到父親的臉上。父親沉默了，越來越蒼老的他活得連尊嚴都沒有了。姐姐對我說：“阿瑞，不要恨爹，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是文革時把他鬥怕了，打怕了。”這是母親死前對姐姐說的話，如今姐姐對我說。
就在姐姐高考前一周的那個黃昏，上官明亮鬼魂般出現在我麵前。我氣壞了，緊握刀柄，朝他撲過去。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奪去了我手中的刀子，刀子放在我脖子上，他說：“隻要我動一下，就可以割破你的動脈血管。”有人進屋告訴我姐姐，說上官明亮要殺我。姐姐跑出來，她沒有喊叫，沒有驚惶，而是冷靜地對上官明亮說：“上官明亮，你起來，我有話對你說。”姐姐的話對他來說，有巨大的魔力，他放開了我，把刀子扔在地上，跟著姐姐走了。姐姐把他帶到一個街角，對他說了通話，上官明亮連連點頭，然後轉身走了。姐姐回到我身邊，關切地問：“阿瑞，他沒有傷害到你吧？”我搖了搖頭，說：“你和他說了些什麼？”姐姐沒有回答我，而是把我拉回了家裏，進門後，她才說：“阿瑞，你答應我，再不要找他鬥狠了，他已經答應我，再也不會找我們的麻煩了。”姐姐一直沒有告訴我，那天，她和上官明亮說了些什麼，直到她死，也沒有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