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3：漏洞(二）
熟悉的《好久不見》的歌聲裏能遇到熟悉的人，生活有種MV式的錯亂感。
“蕭楚，沒想到在這裏看到你。”女人身材姣好，眼睛和當年一樣大而蠢，閃爍著欣喜光芒，頭發優雅地挽在腦後。
“梅半雪，你怎麼也在這？”
下午太陽鋪滿的街角咖啡店，隔著大玻璃窗，兩人敘舊。在梅半雪眼裏，蕭楚還是那麼迷人，除了頭發有些花白，當年自己在大學苦追他一年，結果一星期後蕭楚移情別戀，不就是那個叫陸燕的校花嘛，後來還不是被寧可送了一串紅豆項鏈轉眼俘獲，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當年的往事。
“我到學校客串下給臨床學專業的新生講課。你呢？”梅半雪盯著蕭楚的眼睛看，男神的眼角也會略略下垂也會有細紋，男人大多不在乎自己的老，反正有多枯萎都會有人會去愛。
“我在離開藍鯨之前到學校轉轉，你現在做什麼工作？”蕭楚有點心不在焉，晚上七點的飛機，下午五點醫院安排的司機會準時到學校大門口。
“法醫。你呢？”梅半雪苦惱極了，讀書時的理想是做賢惠的主婦，摘摘菜，剁剁肉，現在隻能做到剁剁肉。
“我還是做醫生，對了，你老公在哪上班呢？”
“單身，一直住我姐家。我跟老公離婚了，也沒有小孩。”梅半雪想起那個“唇膏男”老公，每次他還要問自己爽不爽，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不性福就不幸福，一拍兩散是最好的結局。
“我現在要回魔都，留個聯係方式，有空來玩，我請客。”蕭楚說話的時候聲音總是那麼沉穩。
梅半雪把電話號碼留了，“我們互加微信吧。”
蕭楚買單完了站起來準備走，梅半雪突然道，“有個問題我想問你。”
“愛過。”蕭楚歎一口氣。
女人的眼淚撲撲掉下來。
飛機上蕭楚鬆一口氣，至少這樣會給她當年受到的傷害一個小小補償，什麼時候自己也變得如此仁慈了，應該是邢晨晨離開之後吧。看著藍鯨市的華燈初上，蕭楚閉上眼睛休息，一睜開眼已是繁華熙攘的魔都，從飛機上往下看，又堵車了。
回來以後更忙，更累，要把以前的房子買回來，還要買車，本來是想過了夏天再自己找個門麵開個小診所之類，結果院長知道他回來後，死拉活拽又讓自己去上班，說現在醫院開了新科室奇缺人才。
在藍鯨市的經曆也加到了簡曆中：蕭楚，1993年畢業於藍鯨市醫科大學，高級職稱，2011年在美國UCSF進修3個月，2012年在藍鯨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承擔著放射科大量臨床與教學工作，2013年4月回魔都後，承擔國家腫瘤學科學基金和魔都放射學基金科研項目，現為魔都中心醫院放射科主任醫生。
折騰來折騰去蕭楚還是回到了原點，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邢晨晨死後他更懶得收拾自己，總是黑灰衣服和鴨屎綠的老款運動鞋，加上那頭花白頭發更顯老氣橫秋——看起來不是四十五歲而像六十五歲，得體的外表和溫柔的聲音，加上高超的醫術讓床上得了晚期癌症的病人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打心底覺得蕭楚就是上帝派來拯救他們的天使，所以他的科室一床難求且回床率很高。
“你究竟是不是冷血動物，病人的痛苦在你麵前就那麼微不足道嗎？”
“你錯了，我愛我的每個病人。但我不是神仙，所以，請蘇小姐你先放開我的衣服。”蕭楚睜大眼睛看著在辦公室裏的那個力氣無比大的女孩，她緊拽著白大褂連著裏麵的黑色襯衣不鬆手，桌上病曆上寫著右側淋巴結不明腫大，穿刺後未見癌症細胞，建議放療七次。
“對，我現在就是你的病人，你就要好好愛我，無論如何我要趕緊治好這個怪病，你給我辦住院手續又不給我床位怎麼行，時間，我要的是時間，下周一我就要參加攀岩比賽了你竟然告訴我沒有床位！”蘇慕山小姐的胳膊十分有力，蕭楚推了半天都沒推開，手機在兜裏震動，有人發微信過來。
“真的沒了，求你先放開我好嗎？”蕭楚哭笑不得，林子大了，什麼母鳥都有，力氣還這麼大。
紮著馬尾辮的蘇慕山鬆開手，哭天搶地，“蕭主任啊，我一個人啊，生病了啊，多可憐啊，在魔都啊，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男朋友沒有床位啊……”
蕭楚的心沒來由的突然一軟。
掏出手機一看，嚇一跳，微信顯示：“我現在在醫院東門等你，梅。”
蕭楚叫了護士長過來，“給蘇小姐安排個床位，我辦公室有個簡易床，在走廊上加個床位給她。”
“我不要，我怕，我怕醫院長而安靜的走廊。”蘇慕山哭著搖搖頭，“我需要一個屋子，小點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