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起死亡,衛崇重傷。他們兩為了讓莊揚活,付出了極慘烈的代價。
可莊揚至始至終,都未曾流露過為人子為人侄該有的悲痛情緒。甚至莊起沉落入海那一瞬,莊揚都沒有看過去哪怕一眼。
他重傷極重,卻始終保持著極高傲極冷漠的氣息,即使看向小狐狸時,眼裏的情緒也是蔑嘲多過嫉恨。
他似乎擁有極強大的自信,自信到就像他說的,他就算想死,也有人會不讓他死。
縱然此時聽見小狐狸請出青柯錦囊,他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再次睜開眼,說道:“除了親眼目睹荒原上那場戰鬥的人,沒有幾個人能比我更了解青柯錦囊的強大,可惜,再強大的錦囊,不能打開的時候,也隻是個錦囊而已。”
青柯眉頭微微皺起,接話道:“你就這麼認篤定我不會打開錦囊?”
“哈哈哈……”
莊揚忽然大笑,沉重傷勢牽引體內氣機翻湧,導致大口咳血也不停歇,笑著咳血道:“不,如果來的是他,我相信你一定會毫不猶豫打開錦囊,可如果來的不是他,而是幾個不值得你動用錦囊的人呢?”
青柯聽懂了莊揚話裏的意思,看了小狐狸一眼,有些愧疚,然後開始沉默。
小狐狸沒聽懂,可她知道那個人不會來,這就夠了。
不管來的是誰,不殺,怎麼知道能不能殺死。
小狐狸開始動,她選擇直接揮鞭。
玉骨節鞭劃出一道激勁鞭影,嗡嗡聲震顫虛空,於半途繃成一條直線,如棍橫天,當頭砸下。
莊揚閉上眼睛,眼中那道急劇砸落的鞭影便消失不見。
怒雲海忽然陰暗下來。
一道歎息同時在所有人心裏響起。
一道虛影不知什麼時候倒影海中,女身卻著冕袍,威嚴旒冕下輕紗如巒之重,遮去半麵容顏,廣袖隨海汐輕舞,冕袍上金黃火鳳翔於海裏那片藍天,說不出的神聖威嚴。
她一手輕抬於前,隔著半片海域半片虛空,
輕握住小狐狸揮落的鞭影,以及鞭稍衍出來的那些星屑。
海畔人們在陰影裏抬頭,看著天上日星下那道威嚴身影,紛紛跪了下去。
衛後臨!
小狐狸亦抬起頭來,看著衛後,看了很長時間,然後她放開了被衛後握住的骨鞭,開始握拳,微蹲。
人群裏發出壓抑驚呼聲。
“嘭!”
空氣在小狐狸腳下劇烈爆起,她像一團火,她的拳頭亦像一團火,帶起一團火焰,搗向衛崇懷中的莊揚。
沒有什麼鳳凰更快。
沒有什麼比狐狸更迅捷。
麵對這世間最威嚴的那隻九天火鳳,小狐狸同時動用了天狐天鳳血脈,她在明誌,必殺之誌。
又一道歎息聲在海裏響起。
中正平和的男聲,音色仿佛被世間所有悲苦侵潤過那般滄厚。
碧海升嘯,一道水牆拔天而起,攔在莊揚麵前,攔住了小狐狸。
“他不能死。”
那道聲音再次從深海裏傳出,音波掀起海麵水浪翻湧如沸,久久不散。
“沒有人不能死。”小狐狸開始憤怒,一拳一拳,帶起星芒火焰,轟擊那道水牆。
青柯看著憤怒的小狐狸,恍惚看見小時候抱著滿身大糞的老頭屍體的自己一般,直接掏出了錦囊。
“青柯先生。”
海裏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能容我這糟老頭子說幾句嗎?”
青柯不能容,他的手已搭上錦囊絲線。
“算我與衛後,欠綏綏姑娘與先生一世人情。”
這話有些重,這人情有些大,青柯和小狐狸同時停手,看向那片海。
所有人都看向那片海。
所有人心底都在思量,莊揚到底是誰,值得這麼多聖人之上的存在,欠出一世人情?
“若此間事了,綏綏姑娘仍欲殺莊揚,我與衛後,再不阻攔。”
“何謂此間事?又當如何了?何時了?又為何要用仍字?”
青柯幫小狐狸問出心底疑問。
又是一聲歎。又是海汐沸騰。這次老人的聲音不再響於海底,而是響徹大地:“並不是老夫不想說,實在是天機不可泄露。”
“嗬。”
又是這句,從大青山那個世界來,青柯早就怨煩這種高深語氣,幹脆直接閉口,看向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