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柯看著雲皇圖雙目中迸射而來的兩道光明,瞳孔忽然劇烈收縮顫動。
這兩道光明,已然和星先生所贈的無視光陰的光明,同在一種範疇中。
但星先生的光明明亮而溫潤,像暖玉般讓神魂安寧。而星耀的光明,熾熱中透著極其恐怖的狂暴霸烈,似能焚盡一切。
青柯無由地想起教育家《青蒼》總綱裏那一段話:
天衍法理,還孕氣質。
法理統禦乾坤,定青蒼之命,並無好壞之分,隻隨天機擇用摒棄。
氣質散亂無度,卻能斷時而運數,有溫烈薄厚善惡之別。
單論理氣,不可盡得大道諦真。唯理與氣合,命與運合,方為六合之性。
性,生之心也……
以前看這段話,隻覺得字字都看得懂,卻不明白其中意思,以為這氣質,就是人間常常嘮叨的天機和運數。
如今感知到星耀這兩道和星先生同一範疇卻截然相反如同兩種極端的光明,一念起而萬千明悟自如甘泉流轉沁潤心田:
原來這所謂天道氣質,就是萬源本性,好比人的脾氣器宇一般,同是心懷善念的人,卻有人溫和討喜,有人不苟言笑。同是大奸大惡之人,卻有人似謙謙君子,有人乖張暴戾。
萬源以法理化衍為命道,天機為命道之冥冥牽引,萬源本性卻似那運數無常。
若命運相合氣理交泰,則大道瑰麗雄奇,靈氣化霧生風,天機明朗直照未來。
若命運相左氣理乖離,則大道晦暗甚至倒退,天象暴戾滅世,天機潰散無所指引,靈力消隱萬源肆虐,天地亂局叢生……隻能等一係列多米勒骨牌似的連鎖反應徹底結束,萬源再歸法理之統,天機再顯,再一次開啟大道之路。
映照眾生修行,就是那生之心!
法理與靜氣相合,便如那如意圓轉的太極陰陽勁意;法理與動氣相合,便如那陽剛霸烈的八極撼山狂力。
可若以動心修太極,以靜心修八級,則乖離叛逆,不但無寸進,反而傷及神魂肌體,走火入魔。
青柯心生明悟,終於明白為什麼強大如青蓮,怎會在封印星耀時看不破他黑天劫逃遁人間,讓三場流星雨落下,給星耀再次出逃的機會。
原來教育家不是沒有察覺,而是故意視而不見!
無論是百餘位非凡大能,還是星耀,都是他留給自己一步步窺視天道法理氣數的磨刀石。
何其苦心孤詣!
青柯才明悟理氣天命之道,想明白所有事情,心神曠達清明之際,靈光一閃,再悟一絲機緣,一種荒誕念頭,便在腦中揮之不去:
運數無常,當不止於此!
似星耀這般以乖戾心氣融法理而窺大道,本該走火入魔才對,卻能成就與星耀異曲同工卻截然相反的神則大道,應該就是大道理氣乖戾到極致相反的極端後,否極泰來引發的天道異變,變異成與大道情懷天機極端背離的另一種道路上去,才能有如此成就。
魔,是不是就是這樣產生的?
那些主宰三十三天自命為仙的野心家,是完全舍棄了氣質運數,隻以殘缺生命為墊腳石修悟法理?還是氣質與法理同修異變後的產物?
……
青柯這一念,說來話長,其實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一種幾度危險的信號反饋神魂中,閃避的念頭才剛剛生出,體內氣機便已經一氣千萬裏,催動身體做出反應,如一團青雲,輕飄飄地刹那掠退百丈,避開了那兩道光。
而這一念明悟,便在這本能退避中完成。
此時甩了甩頭,揮退腦中關於魔與仙的猜想,眯狹著眼窺視被星耀真靈入駐軀殼的雲皇圖,麵色如刀削出的線條般冷峻,終於多了絲凝重。
“脫離大道範疇,行走在乖戾天道之間的魔嗎?”
青柯低聲叨念,雙目中卻生出無盡戰意,以精氣神韻心念養得幾乎凝成實質的心劍,忽而遁入雙目之中,使得雙目如紫曜星芒般鋒利狂熱:“就讓我試試到底多強!”
青柯雙目猛地睜圓,心中那縷戾氣忽然摒退大道正氣為主宰,單腳猛地急蹬鴻蒙陣幕,人如巨鯤化鵬,沒有任何斜掠,就這般旱地拔蔥也似,直直扶搖而上九霄。
京郊農家小院中,衛後看似不曾關注天上戰局,可修為到了她這等境地,方圓千裏微境皆映心中,又何執意去看。
此時感知到青柯以戾氣為心神主宰反蹬鴻蒙大陣,心中大驚,從荀遠懷著忽地掙脫站立,一道浩瀚威壓直上青天,再度恢複那人間女帝的絕世氣韻,氣急敗壞道:“這小子瘋了不成?鴻蒙大陣就算沒有徹底完成,但天機已定,陣幕已成,自主反擊天外入侵邪魔之氣,他戾氣肆虐之下還妄想借陣幕之力,這不是找死嗎?”
衛昭看似撒手放下一切,隻享家人天倫之樂,可這個為她做了近一年無怨無悔的過河卒,還時常用同情憐憫目光看她,甚至想代替她殺衛家而全她大義讓她活下去的小子,她嘴上不說,心底早已把青柯青白當兒子兒媳看待,又怎能坐視青柯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