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毓不解地看著秋長天。
秋長天沉思一會兒道：“算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了，我也不怕你知道，免得說半截話，你心裏有個疙瘩。我得到消息，上級要有大動作反貪汙腐敗，對部省級以上幹部進行整頓。江城省這些年幹部調動很不正常，外麵幹部進來一個倒下一個，都是被本地幹部弄倒地，本地幹部已經攪成一團，形成了一個利益聯盟，這是其一；第二，買官賣官明碼標價，層層買官，一個撈的比一個多。某些人已經把黨委政府機構當成了一個企業在經營，這些人，都會成為打擊目標。一旦開始，江城必定會有大批人倒下。”
方毓大吃一驚，她受工作環境想著，視線主要關注台裏業務上的事，台裏的幹部調動她都不太關心，何況省委省政府那樣級別的？這樣的話，能從秋部長口裏講出來，真實性就非同一般，何況他現在也沒了顧忌。
秋長天是何許人？明察秋毫！當即道：“不要奇怪，過去的位置不同，我說這樣的話不符合身份，但並不是我不了解。這個情況不僅在江城有，在其他省份也非常普遍，買官的人自然要從獲得權力中收回成本、創造利潤，你看看曆史，一個社會要是到了這種地步，不下大力氣整頓就會遭到社會的反抗顛覆，上麵意識到了。過去反貪汙反腐敗，一到省部級及以上幹部，就止步了，除非做得特別過火，民憤極大，才動一下，可是，少之又少，你是做新聞的應該知道這些。我們國家，體製上已經出現了問題，一把手失去了監督，體製上設立的監督部門成了擺設，失去監督的權力會如脫韁的野馬，徹底失去控製。”
秋長天停了一下，喝了口茶，繼續道：“我不是為自己辯駁，在這種環境下，我沒有力量反抗，我這麼些年能走幾大步，就是這麼過來的，上任不是靠能力，覺得沒意思了，獲得再多的位置，也沒有事業上的成就感，官職成了商品。現在，有的人已經撈飽了，撈地錢是天文數字，而且已經轉移到了國外，子女都已經在國外定居，可還是這些人還抱著僥幸心理，舍不得現在的位置，多撈一個是一個，他們想的是澤被子孫，自己隨時準備犧牲。你想想，一旦省部級幹部動了，拔出蘿卜帶出泥，下麵不是要拎出一大串來？而且江城絕大多數是本地幹部，關係盤根錯節，所以我就勸你要保護好自己！”
方毓不是傻子，她一直擔心王一品走這樣的路，買那個房子也曾讓她心驚膽戰，因此格外關注這方麵的情況，據她了解：聚斂財產、海外安家、資產轉移、擇機出逃，是貪官外逃的一般步驟。過去十年，逃往歐美等地的腐敗官員高達一萬多人，這些人轉移到國外的資金累計達五百億美元以上。官們成功攜走巨額資金，逍遙法外並肆意揮霍的情況，對國內潛在的貪官形成了強烈的示範效應。在歐美很多城市，經常可看到住豪宅、開靚車的神州男女，他們行蹤神秘，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在一些國家甚至已經形成了具有神州特色的貪官一條街。
方毓想，自己是個不是官的官位，秋長天比自己更明白，他說這些話，是要傳達什麼意思？她敢肯定，與自己無關，他是要自己傳達某種信息給某人，會是誰？想到這裏，道：“您能認識到這一點，就說明和他們不一樣，既然出來了，就好好享受生活！”
秋長天笑著點點頭道：“感謝你的關心，其實我很清楚，我是個貪官，可是和某些人相比，算得上是清官，現在國內的反腐已經走入了怪圈：為什麼一些貪官貪腐這麼多年而能不被發現？貪官要準備外逃，一般都要先送妻子兒女出國，自己當裸官，當裸官卻沒有暴露？在對資金流出控製嚴密的神州，貪官為什麼居然能夠成功轉移資產出國？為什麼很多貪官為了今後外逃方便，都有多本護照，多重身份而不被發現？我想其中有個原因，那就是由於引渡困難，貪官一旦逃到國外，被抓回來接受懲罰的概率極小，即便把人抓回來了，財產卻追不回來。更可悲的是，一些貪官成功外逃後，既對國內潛伏地貪官起到示範效應，還保全了一些涉案卻未落網的同案貪官。這些同案人員本身在權力部門，為了保全自己，消極對待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