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神秘事件事務所——骨灰盆栽
自上次的“洪水之物”事件後，事務所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逐漸有一些人上門委托我們做一些事情。不過說來可笑，這些委托多數讓人啼笑皆非——尋找走失的小狗、幫助異裝癖者進行行為矯正等等。這些無聊的小事自然不必記敘了。接下來要說的，是我認為真正意義的“第二樁委托”。
這件事，應該是事務所處理的事件中，最恐怖的一個。
那是七月中旬的一天。由於事務所必須有人在，我們三個都是輪流吃飯。這天中午，我和韓楓先去餐館吃了午飯，回來時看到一個妙齡女郎站在事務所麵前，輕輕讀著招牌上的文字：
“人類事務所——接受一切來自人類（個人）的委托……”
我和韓楓交換了眼色，意識到可能有生意上門了。沒等我做出反應，韓楓已經走到那美女麵前了：“你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
“啊，你們就是這家事務所的……”
“是的。咱們進去說好嗎？”韓楓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女孩猶豫了片刻，走進事務所。
陸華在電腦前看美劇，見我和韓楓帶著一個漂亮女孩進來，猜到是客人。他給女孩倒了一杯水，女孩說了聲“謝謝”，坐在了沙發上，我們三個人則坐在對麵的椅子上。這時我才注意到，女孩眼圈發紅，顯然之前哭過，看起來十分憔悴。但即便如此，也難掩其清新脫俗的美貌。
韓楓溫和地問道：“你有什麼事情要委托我們去做嗎？”
女孩咬著嘴唇遲疑了許久，問道：“我看到你們的招牌上寫——你們能解決任何問題。這是真的嗎？”
這是噱頭。但我沒法這麼直白地回答她，隻有說：“對，前提是合理、合法的。”
“我的要求可能不太合理。”
“說來聽聽？”
女孩深吸一口氣，看起來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讓她說出這句話：“我男朋友快要死了，有什麼方法能讓他活下來？”
我和韓楓、陸華對視了一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愣了幾秒鍾，韓楓問道：“你男朋友出什麼事了？”
“白血病。”女孩埋下頭，“檢查出來時已經是晚期。醫生說他可能活不過這個月了……”
女孩啜泣了一陣，抬起頭來說：“你們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抱歉，如果醫生也束手無策的話，我們也……我們的招牌上說明了，委托的事情不能違反自然規律和超出人類能力。”
“那麼，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對嗎？”
這個問題超出了我們所能應對的範疇。我們三個大男生隻有緘口不語。
女孩等了一會兒，從沙發上站起來：“對不起，我不該為難你們的。不給你們添麻煩了，再見……”說著就要離開。
“等一下。”韓楓拉住女孩的手，“我……我有個主意。”
女孩困惑地望著他。我和陸華也疑惑地望著他。
“請坐下來聽我說，”韓楓再次讓女孩坐下。他思索了片刻，說道，“這隻是我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沒關係，你說吧。”
“我以前在一部電影裏看到過這樣的情節：一個女人生下了一個嬰兒，但這個孩子卻因為先天疾病而死亡了。女人把嬰兒的骨灰埋在一個盆栽裏，種上植物，仿佛她的孩子以另外一種形式活了下來……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女孩驚愕地望著韓楓：“你是要我效仿她，等我男朋友死後……”
“隻是一個提議，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韓楓趕緊說。
女孩埋下頭。許久，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滾落下來。“也許，這確實是一個能讓他以另一種形式活下來的方法。”她抬起眼簾，望著韓楓，“謝謝你。”
女孩道謝後，離開了事務所。
韓楓望著她的背影，悵然若失。幾秒過後，他“哎呀”一聲，“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沒問呢……”便追了出去。
二十多天後（這期間，我們又接手了好幾樁委托），我和陸華早忘了關於這女孩的事。一天下午，韓楓單獨出去了一趟，回來後便心事重重。看到韓楓神思惘然。我問道：“你怎麼了，韓楓？”
韓楓望著我，咽了口唾沫：“我遇到麻煩了。你們還記得二十多天前來找過我們的那個女孩嗎？就是她男朋友得了白血病的那個。”
“哦，她怎麼了？”
“剛才就是她打電話叫我出去。我們在一家咖啡館聊了一會兒。”
“聊什麼？”
“她叫夏萱。她來找過我們之後，不出半個月，男朋友就死了。她有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男友死後，她果真照我所說，買了一個大花盆，把骨灰埋在泥土裏，種了一株闊葉綠蘿擺在客廳——沒想到，一天夜裏，她到客廳喝水，竟然看到角落裏有一個黑色人影！”
我蹙了下眉：“不會是出現幻覺了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是這麼告訴我的。”韓楓說。
“之後呢？”
韓楓說：“夏萱被嚇壞了，她大聲尖叫，打開了客廳頂燈的開關，。結果屋子一亮，又沒看到人影了。
“當晚，她就到外麵住旅館去了。她今天來找到我，問我該怎麼辦，說打死都不敢回家了。”
陸華說：“我覺得多半是心理作用。你叫她把盆栽搬出去扔了，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韓楓擺手道：“這個她應該不會同意。她把這盆植物看得比命還重要。”
“那怎麼辦？”
“其實，我出了個主意。但這事得征求你倆同意才行。”韓楓試探著說，“咱們仨去她的房子住一晚上。如果我們沒出現什麼幻覺，就說明真是她的心理作用——我們親自住過之後，勸別人就有說服力了。”
陸華顯得有些遲疑，但我向來喜歡參與這類刺激的事情，說：“沒問題呀，不過，夏萱同意讓我們三個男生去她家住嗎？”
“她當然同意，我們幫她解決問題，她求之不得呢。”韓楓摸出一把亮閃閃的鑰匙，“我已經征得她同意了，你看。”
晚七點，我們來到夏萱的家，這是市內的一個普通小區。她家在六樓，室內陽台被打造成了一個小花園，種滿了花花草草。我們進入她家後，首先注意到客廳擺放著的綠蘿盆栽。如果不去想埋在裏麵的骨灰，整個家給人的感覺十分溫馨。陸華鬆了口氣，而我甚至有些失望，韓楓從背包裏拿出幾張碟片，說：“我租了《靈異孤兒院》和《厄夜十三》，看嗎？”
“行了吧，你想讓我們也產生心理暗示？”陸華堅決反對。
結果我們看的是《西西裏的美麗傳說》。
看到九點過，什麼怪事都沒有。我不禁感歎了一句：“沒勁。”
“你說什麼沒勁？”韓楓問我，“電影還是別的？”
“都沒勁。”
“給你來點兒帶勁的。”韓楓從背包裏摸出聽裝德國黑啤，以及幾包下酒菜：醬香鴨脖、鹵牛肉、泡椒鳳爪。
“行啊韓楓，準備得夠周全呀。”我看到美食和啤酒，來勁了。
酒這東西，不喝則已，一喝就非得喝夠才過癮。我們三個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酒量甚佳。韓楓帶的六聽黑啤一會兒就喝完了。大家正喝到興頭上，突然斷了，渾身不自在。韓楓站起來說：“我到小區門口再去買點兒啤酒。對了，旁邊好像還有燒烤，我烤點兒回來？”
“好啊，等你回來繼續喝，快點兒。”我說。
陸華卻有些猶豫：“我覺得算了吧，咱們來這兒幹嘛的呀。在別人家開上party了。”
韓楓說：“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具體的事呀，是來確認有沒有詭異狀況的。既然什麼事兒都沒有，總不能在這兒幹耗吧。”
“可要是喝醉了，真有狀況也不知道了。而且，夏萱不是說怪事都發生在半夜嗎？咱們還是清醒一些的好。”陸華堅持。
“放心吧，我最多再買半打，喝不醉的。”說著，韓楓拉開門，出去了。
我跟陸華在客廳看電視，到了十點半，我說：“我先去洗澡吧，一會兒再吃點兒東西就睡了。”
陸華一個人呆在客廳，嘴上說不怕，心裏卻在發怵。他扭過頭，看了一眼放在客廳轉角處的綠蘿盆栽，咽了口唾沫。人在這種情況下，多少會出現一些強迫症的表現。陸華每隔一會兒，就朝綠蘿盆栽那邊瞄上一眼，雖然並沒什麼異常，但每多看一眼，就愈發提心吊膽了。
這時，始料不及的狀況發生了。屋子裏突然停電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我正在浴室洗澡，見突然黑了，心中也是一顫，全身倏然繃緊。
黑暗中，房子一片死寂。陸華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扭過頭，朝綠蘿盆栽那邊瞥了一眼。這一眼，幾乎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綠蘿盆栽的後麵，客廳拐角處，一個黑色人影貓著腰，仿佛隨時準備向他撲過去。
我在漆黑的浴室，身上的沐浴露還沒有衝洗幹淨，驟然聽到客廳裏傳來陸華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心中一驚，意識到外麵出事了，把毛巾往身下一圍，衝出了浴室，大聲問道：“出什麼事了？陸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