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還是住到工地吧,住在你家有空調,夜裏失眠,睡不習慣,或許自己睡慣了有沙的席子……
看著小弟的留言,我有一種莫名的憤怒要向妻吼叫。
晚上,小弟真的未再來,而妻準時而歸,且眉梢上掛著挑戰勝利的得意。
我還未向她發火,她倒口若懸河,說小弟是如何的懂道理,嘴巴那麼甜,句句說到人心窩裏,哪像你……未等妻把話說完,我隨手把一隻碗砸向地麵,咣當一聲,嚇得妻向後退了一步,我咬牙切齒地連罵帶吼:“你高人一等,你天生富貴……”
或許妻從沒看我發過如此大的火,她收斂了些,隻是自言自語地辯白:
“他住在我家,我住娘家,我不是讓步了嗎?到底要我怎樣,再說是他找到我單位,說他在工地上住習慣了,住在我家,大家都不方便……”
我哪有心情聽妻辯白,突然自己歇斯底裏地痛哭起來,說著自己和弟小時候的情分——弟上學時,成績一直不錯,可一見病父和我病懨懨的身體,過早懂事的他,14歲就輟學外出打工,扶持我讀中專……他早我兩年結婚,為的是怕弟媳在我們結婚時攀比家當而讓父母為難……
我痛哭自訴得難以抑製,妻不知何時,遞來了一條毛巾,怯生生地說:
“你怎麼不早說說你和小弟的情分?要不,明天我去工地接他來家裏住!”妻的知錯,撫慰了我一時的傷痛。
妻去工地未找到小弟,隻帶回工頭的一句話,說小弟自願去了離這兒更遠的另一處工地,本來他興致勃勃地向工友們誇口,若工頭同意他到我家附近的工地做工,他將帶他們來我家喝一頓酒……
我的民工弟弟走了,工頭和工友們受小弟委托,不願告訴我小弟所在的另一處工地的地址。其實我也知道,即使我請假幾日,滿城工地尋覓到了小弟,憑他敏感而執拗的心,他也是不願回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的,就像他未來過我家一樣平靜地逝去。而我內心的自責和疼痛會因愈加沉澱而無法化解,尤其是我家車庫外麵斑駁的牆麵,不知何時,被人粉刷一新!我敢斷言,那一定是小弟和他的工友們,在我們進入夢鄉的時候,趁著月色,偷偷地笑著,粉刷著……我的憨厚而自尊的弟弟呀,你到底要讓哥欠你多深的情,才肯讓哥回報你一次?其實,在哥的骨子裏,無論在城裏住多久,幹著多麼高貴的工作,每次和民工相遇,眼前總恍惚著你質樸的笑臉,因為哥的血管裏也流淌著農民的血液,哥和你一樣,也是一個民工,僅僅不同的是:你用的是瓦刀,我用的是鋼筆;你建造的是高樓大廈,我撰寫的是百味人生……
在心田種上蘭花
文/程應峰
“古意憐幽草”中的幽草,指的就是蘭花。蘭花,是自然之精靈。深山幽穀之中的蘭花,清香淡雅,沁人肺腑,不以境寂而色遜,不因穀空而貌衰,堪稱“空穀佳人”。
蘭花開放,不為世俗,不為浮華,隻為幽香。一朵花開的時間裏,它安詳而快樂,寂寞而精彩。自然之蘭,沒有鮮豔招搖的色澤,它以它的幽香,表達著不求聞達、獨守高雅的精神。
以蘭入畫,寄托的是幽芳高潔的情操。元代鄭所南畫蘭從不畫根,呈飄浮狀,人問其原因,他回答:“國土已被番人奪去,我豈肯著地?”“揚州八怪”
之一的鄭板橋,注重師法自然,他嗜好畫“亂如蓬”的山中野蘭,曾自種蘭花數十盆,常在三春之後將其移植到野石山陰之處,使其於來年發箭成長,便於觀其挺然直上之狀,聞其濃鬱純正之香。清代畫家李方膺畫蘭,以焦墨寫蘭葉,幾叢幽蘭,花葉紛披,糾纏錯結,粗獷不羈之氣充溢畫麵。現代著名畫家潘天壽畫蘭,以骨氣、骨力取勝,追求雄強、豪壯、氣勢、陽剛,滲透著時代氣息。
文章寫得好,被稱為蘭章;朋友以心相交,被稱為蘭友。蘭花,是塵世之間美好事物的象征。“秋蘭兮清清,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屈原用傳神的描繪讚美蘭花,讓人領略了蘭的美麗。“蘭溪春盡碧泱泱,映水蘭花雨發香。”
杜牧筆下,河邊的蘭花與清冽的蘭溪河水相映成趣,散發出特有的幽香,細雨霏霏,朦朧淡雅。“穀深不見蘭生處,追逐微風偶得之”。蘇轍的詩句,意境深幽,頗蘊禪機。
古稀之年的父親,在老家屋後辟了一方花圃,花圃裏,種上了蘭花。花圃裏的蘭花,都是從深山林壑尋覓所得。等到白的花、黃的花開了,圓潤柔和、賞心悅目的花瓣,飄在一簇簇綠如翡翠的葉片上,花圃裏就有清幽的香氣飄起來,飄得房前屋後香氣滿滿的,飄得人心馥鬱。
正是蘭花開放時節,我回鄉下老家探望。進門後來到屋後花圃,見父親正低頭在那兒侍弄他心愛的花草。我走到一處花架前,花架上,擺了幾盆形態各異的蘭花。懷著特有的好心情,我用手去觸碰油綠的葉片和美麗的花蕊,我甚至試探著去翻開黑黑的花土,想看蘭花的根須長什麼樣子。然而,一不小心,花架被我絆倒了,整架大大小小的蘭花盆在一刹那之間嘩啦啦掉下來摔得粉碎。
父親聽見聲響,走了過來。看見碎了一地的花盆和蘭花,心痛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