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意外(連載二)第五章(1 / 3)

下一個意外(連載二)第五章

弗吉尼亞 匡提科

昆西穿越整個匡提科,來到了位於海軍陸戰隊大樓後麵的聯邦調查局學院門衛處,然後終於降低了車速。他在等待那個年輕的保安人員辨認車窗上的身份識別貼紙,很快保安人員向他做出了準予前進的手勢,他點了點頭,並揮揮手表示感謝。他知道保安人員的冷峻並非針對自己,他們的工作需要他們表現得令人生畏。從另一方麵來說,這也給了每天的工作一個有意思的開始。

昆西睡眠很少,他早上三點起床,開車到西雅圖,然後再直飛華盛頓。很多年來,他都是這樣飛遍整個國家,因此,中途的停留變得讓他難以忍受,他希望用盡一切方法去加快完成行程。開車,他喜歡這種方式,這樣就避免了坐飛機。他本以為在曼蒂的事情之後他會有所改變,然而他卻依然和過去一樣。

昆西把車停在靶場旁邊的露天停車場內,然後步行穿過街道來到後門。他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在安全掃描器前晃了一下,進去了。

在通向下麵的行為科學部辦公室的兩段樓梯上,他遇到了一個同事。昆西朝他點頭打招呼,特工迪肯也點頭回應,卻果斷地避開了他的目光。這種情況已經有四個星期了,但昆西並未意識到。他的女兒悲慘地離開了人世,這已經很尷尬,更別說你們的工作就是盡力去阻撓、控製那些過早的死亡。現在的昆西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個警示牌,讓大家知道悲劇也會靠近每個人的家庭,那些犯罪現場的照片上並不隻會是陌生人的女兒。他在辦公室的出現震動了這裏每個人內心裏謹慎的小世界。昆西曾經聽到有人議論他從女兒的葬禮上直接回來工作是錯誤的,什麼樣的父親才能如此冷酷等等。

他並不受這些議論的困擾。隻有當他們自己的孩子去世時,他們才能真正了解他的心情。

昆西打開金屬防火門,走進了辦公室。

和好萊塢電影裏展現的不同,聯邦調查局學院的每個辦公室都是純粹功能性的。行為科學部更是如此。它位於室內靶場下麵的第二層,牆壁是用煤渣塊組成的,塗成了骨白色。因為這些辦公室是在地下深處,所以並沒有窗戶。

特工主管辦公室在所有辦公室的中間,其他辦公室組成了一個方形把它圍住。這個布局讓昆西聯想到了很多監獄——控製中心被很多高度戒備的牢房所包圍。也許當權者覺得這種相似的布局能夠幫助他們更加深入地了解罪犯的想法吧。

行為科學部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特色,就是它頂尖的技術設備室。它和電視演播室非常相像,在這裏可以召開電視會議,可以讓特工隨心所欲地做演示,想用多少花哨的附件都可以。這個也總是讓昆西發笑,原來覺得自己的工作場所是那麼無趣,但是說話的場所卻是那麼時髦先進。他們局確實是有很多優勢的。

昆西並不是一直在行為科學部工作的。幾年前他從拐賣兒童/連環殺人部門調到了行為科學部門,跨越了一道不言而喻的界限,這在聯邦調查局是很少見的。這讓他在這兩個部門都顯得很特殊。他既是進入了迷人的剖析世界的學者,又是行為科學領域裏一個迷人的剖析者。兩邊都需要他的工作,但兩邊都不知道如何對待他才好。

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蕾妮,其實一直以來,他很想再不安分一次。一個月前,他已經在接洽調整了。他將加入國家暴力犯罪分析中心,擔任分析員。在快要五十歲的時候,他再次積極主動出擊,重回原來的領域。

老實說,他非常懷念它。

剛進入聯邦調查局工作的時候,昆西總是告訴自己要不斷超越,追求更高。

他曾做過兩年的私人心理醫生,雖然那個時候報酬很可觀(貝茜的關注點),工作也有意思(他的關注點),但卻無法滿足他的願望。當初他退出警務係統去繼續深造,是因為心理學引起了他的很大興趣。而現在他發現自己真心想念起偵查工作,想念追捕帶來的刺激感,同事之間的情誼,以及沉甸甸的槍。後來聯邦調查局的一個朋友再次接近他,發現他做得確實很不錯,這個交易還真是很劃算。

昆西還知道自己每年要辦理一百二十件案子。他經常在五天的時間裏就要去四個城市。他總是隨身帶著一個裝滿照片的手提箱,裏麵大部分都是極其殘忍的犯罪圖片。他經常會給出一些建議來挽救生命,當然,有時候,他也會錯過一些可能引起傷亡的線索。

當女兒們長大的時候,他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這個曾經在監護權聽證會上作證的人,這個處理過的死屍都快沒過膝蓋的人,是最不希望這一天到來的人。

在吉姆·貝克特殺害了兩名獄警,從馬薩諸塞州的監獄裏逃出來的時候,昆西已經感到很疲憊。在案子結束後,在把那幾個他認識並非常尊重的其他部門的警察埋葬之後,他覺得是時候要做一些改變了。

於是他轉到了行為科學部。在這裏他可以縮減出差行程,抽出更多的時間陪伴女兒。他懷念她們的童年時光。現在,他想盡量不要再錯過她們的高中生活。

他自己計劃了一下,開始在匡提科教書,這樣他就不會錯過足球比賽和校園演出等活動。他進入聯邦調查局的資料庫,著手去研究過去的一些案子,包括那個臭名昭著的兒童殺手拉塞爾·李·霍爾姆斯。他參加了曼蒂的高中畢業典禮。他重新打開懸案檔案,研究那些尚未抓獲的連環殺手的資料。他幫助金柏莉選擇適當的大學。他創建了一個能夠識別潛在殺人犯的檢查表。再然後,他接到電話,來到弗吉尼亞的醫院裏,在那裏,他目睹了女兒的離開。

歲月留給昆西太多的遺憾,同時,也教會他誠實與正直。現在,他明白了他所做的並非在拯救世界。他做特工的原因和別人做會計、做律師、做公司職員的原因都是一樣的。因為他擅長於此,因為他喜歡挑戰,因為當他順利完成自己的工作時,會有深深的成就感。

在生活上,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而這些都是他曾期望自己做到的。然而,在工作上,去年他又成功地把三起屠殺案件聯係在一起,在此之前當地的警察一直以為它們是彼此獨立的案件。

他真的是一名好特工。年複一年,他都在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老實說,在曼蒂出事前不久,他曾經試圖聯係過她。而現在,他一定要和金柏莉聯係上,但她總是固執地不接他的電話。上個月,他還去了一次羅德島的養老院,在那裏陪著他八十歲的老父親度過了一個下午,他父親患有老年癡呆症,已經認不出他了。剛見著他時,父親就朝他吼叫,讓他離開。昆西待在那裏,慢慢地,他的父親,亞伯拉罕·昆西停止了喊叫。然後,他們倆就靜靜地坐在那裏。昆西開始回憶他們曾經一起分享的時光,因為他知道父親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通過這種痛苦的方式,昆西開始學會,隔離並不是保護,見過再多的犯罪現場也不能讓你平靜地對待自己孩子的死亡,無論過去多久,你都無法一個人安然入睡。

蕾妮曾經指責他過於禮貌。他當時回答說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太多的醜惡,他不希望自己再為之增加,這就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