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開會的時候,設計部十來個人,鬱筱夢雖然是主持會議的那個,卻感覺是自己被三堂會審,眾人目光灼灼的,如數千瓦的小燈泡,照得通亮。除了個別男同事還算鎮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其他的一幹人等,眼睛亮的不像話,死死的探尋的,盯著鬱筱夢的臉,鬱筱夢直感覺自己的臉被她們盯得烘幹水分,皺皺巴巴,連說話時,嘴角都不自如。
草草說了幾句,結束了事,鬱筱夢如釋重負,直到滿屋子的人都散去,她一人還坐在會議桌前,沒動彈,麵前攤著一疊樣稿和材料。
會議室裏打著星星點點的燈光,照在漆黑的光麵會議桌上,影影綽綽仿佛會動。鬱筱夢突然感覺沒由來的累,那是一種說不出的疲勞,很倦,看什麼都是虛浮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索然無味的。她覺得滿身的厭煩在流竄,這樣的厭世情緒好久沒有出現過,她突然很怕回去自己的辦公室,隻願這樣靜靜坐著,滿腦子胡思亂想,卻又不記不住上一刻到底在想什麼。
直到燈火闌珊。燈光的影子在浮動,成了一隻隻螢火蟲,肆無忌憚的飛舞,繞來繞去,尾部的熒光畫出流暢的曲線,她伸出手,想要去捉幾隻,卻抓回了滿手空氣。她一怔,清醒了過來。
這不是昨天晚上的郊外,自己坐的是會議室的真皮座椅,柔軟舒坦,不是會紮人的秸稈垛,滿目晃著的,是有些刺眼的燈光,不是會飛舞的螢火蟲。
她旁邊是空的,沒有人。
隻有她自己。
孤獨一下子襲來,微微的恐懼。她轉臉看向窗外,原來夜色早已來臨,高高的樓層上霓虹亮起,坐在這個角度,看不見下麵,隻能看見對麵的高樓,一幢幢,在暮色中,仿佛陷入不見盡頭的森林,有車燈,如流螢,在林立高樓的低端流淌穿梭。鬱筱夢歎口氣,她感到這樣的無措。
第一次,她猛然地意識到,她很寂寞,她很怕這份寂寞。最可怕的是,當她深陷這份寂寞的時候,心裏想起的人,卻不是林葉柏。
林葉柏,填不滿這份深不見底的寂寞。
她想起自己給林葉柏回去電話時,告訴他昨天自己應酬喝多了酒,林葉柏隻是關照她少喝酒,下次再喝酒之前,先喝杯牛奶或者果汁之類,又囑咐她注意睡眠,不要熬夜,工作太累周末就不要去福利院了,如此雲雲。
鬱筱夢覺得,自己不是在跟交往的男朋友通話,而是在和自己的保健醫生討論關於如何防止醉酒,怎樣擁有健康生活的問題,相熟有餘,貼心不夠,不免索然無味,
她記得初次同林葉柏見麵,也曾相談甚歡一見如故,可為什麼,為什麼時間不長,感情非但沒有絲毫進展,反而讓她感覺離得更遠,是自己不滿足,還是兩人之間真有問題,她不解。
隻是昨夜那螢火之光,仍舊繞在她的腦海中,揮不盡斥不去。月色下的螢光,身邊相伴的那個身影……一切明明已過去,卻又在腦海中似乎要噴薄而出。想到那個身影,她的心中不免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