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苑因遍種雪蘭花而得名,隻因雪蘭屬春季植物,未免花謝後院落蕭索單調,故又種了些別的季節花草,此季萬物凋零後,院中獨剩幾株寒梅,在雪景裏越發嬌豔飄香,雪蘭苑房屋並不多,不過一正兩耳,又配有左右各三間廂房,並無抱廈倒座,壁牆皆是白色,院門內又立有雪蘭雕花珍珠白大影壁。展眼四顧,好一處清雅幽靜之地,心下有了幾分歡喜。
屋裏陳設以淡雅素淨為主,正房分出外堂和內室,從外堂穿過隔扇正中的扇門,便有紫檀座大理石插屏,插屏前又設有爐瓶三事,再往裏便又橫放的一張大雕花臥榻,左右高腳蹬上各放了梅蘭盆栽,左右又隔出臥室和書房兩間暖閣,我穿過插屏到臥榻上坐了,看著白玉雙耳三足香爐內焚著‘女兒香’,淡淡的香氣隨著繚繞的輕煙彌漫了整個屋子,使原本的素雅簡潔中又多了幾分自然的韻味。歡喜之心更勝。
雲兒將屋內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拍手笑道“他們雖有心簡慢,卻無意成全了姑娘,果真奢華鋪張,反倒不是姑娘的喜好了!”她說著,將帶來的包袱打開,分門別類的各自放好,四下裏又看了一遍,自覺滿意的點了頭,這才皺眉撫肚道“這是怎麼說的,主人不見也就罷了,怎麼管家一去也無消息,可要餓死我們不成?”
我聽著不禁搖頭笑道“不過稍遲了些,怎麼就能餓死,若真不能忍,外堂桌上不還有些糕點麼?將就著也能吃些!怎麼就能真餓著你了!”雲兒見我如此說,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就出去將糕點端了進來,確定我不吃,便自己一歪身坐在塌旁的矮凳上吃了起來,剛吃了兩口,便聽外麵問“玉姑娘可在屋裏?”
我聽著忙迎了出去,見一個四十來歲妝容端正打扮周正的老嬤嬤垂手站在院裏,身後一排六個丫鬟裝扮的女子垂首屏息而立。見我出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瞬間又恢複如故,向我行禮後笑說“姑娘好,我是伺候太太的柳梅”我聽說,忙欠身行禮叫了聲“梅姨”
柳梅並未因我這麼稱呼而高興多少,依舊如故的說“大太太聽沐管家說姑娘來隻帶了一個服侍的丫頭,怕姑娘使喚不過來,又則背鄉離家也感孤寂,就指派了這六個丫頭過來侍候陪伴,若姑娘覺著不夠,隻管開口,不要見外才是!”我忙施禮道謝,才應答道“勞駕大太太照顧周全,隻因玉蟬生性喜靜,一直也隻有雲兒服侍,怕是要辜負太太美意,還請梅姨替玉蟬轉謝太太厚恩。”
柳梅見我如此知進退,反倒不因我的婉拒而生怒,笑意也真了幾分,說“姑娘客氣了,隻是將她們退回去,大太太那裏不好交代,不說姑娘嫌人多鬧騰,還當是嫌這些丫頭蠢笨,反倒讓她老人家心上過意不去,依老婦愚見,還是姑娘委屈些,收了她們在院裏聽吩咐,隻不讓她們進正房便是,再則留著她們也可供雲兒姑娘差遣,總好過她一個人緊手緊腳不是?”
我隻得應下,又道了謝,讓雲兒安排她們在耳房住下,柳梅又吩咐其中一個丫頭去傳飯,那丫頭忙忙的去了,我含笑請她進屋坐,她婉拒說“大太太等著回複!”嘴裏雖如此說,人卻又站著不動,隻拿眼盯著我看,我被她這樣審視著,心中雖有不悅,又不好表露,隻得故作羞怯低下頭去,她一時回過神來,自知失禮,忙欠身作辭,又吩咐了那幾個丫頭好生服侍之類的話,才急急的退了出去。
雲兒見她出去,這才挨到我身邊來,又環顧了四周,悄聲道“這家子人好生奇怪,自打你下馬車,那沐管家就總是拿眼偷瞄您,這會子換了這嬤嬤來,也這樣情形,不知是個什麼緣故!”我用手指一戳她的額頭道“你呀,什麼都好,就是好奇心和疑心重了些,能有什麼緣故,家忽然有陌生人住進來,難免多些好奇,什麼事也值得大驚小怪的。”
雲兒聽了,似要辯駁,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又見小丫頭已經傳過飯來,朝我吐了舌頭,就跟過去幫忙,我望著積雪未化的寒梅,想起了一雙眼睛,深邃幽寒,那眼眸裏閃過的一絲異樣竟跟沐管家和梅姨相似,心下也不免生起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