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筆女王湯蒂因(1 / 3)

金筆女王湯蒂因

1916年,湯蒂因出生在上海一個貧寒的市民之家,她父親給她取名叫湯鳳寶,希冀女兒將來能成為鳳中之鳳。1周歲的時候,她被過繼給鄰居沈文元家,沈家膝下無子,當即給她改名為"招弟"。上學讀書略通文墨後,她覺得"招弟"這個名字太俗,就懇請一位有學問的老中醫為她改個名字。老中醫問清她是12月出生的,便不假思索地說:

"小姑娘,那你就叫湯萼吧!”

老中醫說:“'萼'就是梅花的蒂,希望你經得起摔打,受得住苦寒,就像梅花那樣,總在寒冬臘月綻放,顯示出與眾不同的錚錚風骨來……”

好像冥冥中真的有種力量要驗證老中醫的預言,小湯萼亦即後來的湯蒂因在人生道路上果然屢經風雪,她也果然如寒梅一般,經風霜而不凋。

她所遭遇的第一場風雪,是由父母的重男輕女的封建意識帶來的。她和哥哥湯錫蒙,本是同胞兄妹,又在一個學校讀書,但兩人在家裏的地位和待遇卻有著天壤之別,這尤其表現在讀書受教育上。哥哥作為家裏的獨子,他讀書似乎是天經地義的,而且砸鍋賣鐵也要送他上大學。對湯萼卻不同了,父親常說一個女孩家,讀再多的書,都是別人家的,因此隻要能認幾個字,會記幾筆流水賬已經足夠了。

在小學認認真真讀了6年,轉眼畢業了,湯萼在全班考了第二名。她拿著比哥哥優異的成績單,興衝衝地送給父母看,並準備提出考務本女中。誰知父母對她的好成績均不屑一顧,而且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給她潑來一盆涼水:“女小囡還讀啥中學?家裏有多少事等著你!"就在哥哥背著書包興高采烈地去上學的時候,她被母親叫上了閣樓,開始學習做針線活兒、管事務。對這些毫無興趣的她,這時就滿腹心酸地想:同是父母所生,為什麼我和哥哥不能得到平等待遇?難道生為女人,天生就沒有受教育和闖天下的權利?這一切,到底是誰造成的?

湯萼絲毫沒有因為被困在小閣樓上而甘向命運屈服。父親是報販出身,他對買書買報諸如買《兒童世界》、《小朋友》和《小說月報》這樣一類雜誌,從來就不吝嗇。這為小小年紀就被困在家裏的湯萼,打開了一扇無形的窗口,並促使她從心底漸漸萌動了這樣的念頭:“'五·四'運動的狂飆早已過去,大人們拖在腦後的辮子也早已剪掉……但是反封建的浪潮洶湧過一陣後又似乎平複了,我依然生活在濃重的封建氣氛中。我雖然是一隻小小的蓬雀,但有一對翅膀,望著遼闊的長空,我多麼想飛啊!”

幾個月過去,想飛的湯萼,終於透過她家那扇小閣樓的窗口,看見了一塊可供自己飛翔的藍天。

這天的上海《新聞報》剛剛送到,湯萼照樣像往常那樣搶著打開報紙,尋找每天必讀的《啼笑姻緣》連載。但這次連載小說還未看完,另一行文字卻鬼使神差地跳入了她的眼簾。這是廣告欄裏的一則由"益新教育用品社"刊出的招收女店員的廣告,廣告上白紙黑字地寫著:益新教育用品社需要招收女店員5名,條件必須是初中畢業。

逐字逐句地看完這則廣告,湯萼心潮起伏,想入非非:“啊,小學生能考嗎?我早就想'飛'了,現在有了'飛'的機會,絕不能輕易放棄!"而此時此刻,報紙上每天連載的曾讓她著迷的《啼笑姻緣》,卻早已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輕輕一閃念,幾乎決定著一生命運的機遇,就在這時被湯萼緊緊抓住了。她當即按照報紙上提供的地址,以十分虔誠的心情,給益新教育用品社寫了一封懇切的信,信中希望能給她一次哪怕是試一試的機會。

回信很快來了,同意她去應考!考試結果,湯萼以優秀的成績被錄取了,剛滿14歲的湯萼,第一次有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工作!

一開始湯萼就被分配在金筆櫃台,她當時當然不可能想到,這一分配,竟然讓她從此和金筆結下了不解之緣。當時她所能想到的,隻是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一溜兒擺放在自己麵前的幾十種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金筆的性能、特點和價格,以便迅速、準確地找到顧客所需要的商品。

3個月後,湯萼在櫃台上已能應付自如,她不僅對櫃台裏的金筆價格和性能爛熟於心,而且能視顧客的地位和身份,提出深得他們滿意的建議,讓每個顧客都高高興興地來,又高高興興地走。這樣她和顧客便漸漸地熟了,與他們慢慢地交上朋友。窄些熱心的顧客到店裏來,有時什麼也不買,僅僅是為了來看她一眼。店裏回頭客的增多,使金筆的銷量急劇上升,這便引起了老板的注意,並開始對她另眼相看。

當時中國的金筆製造業,還是門十分年輕幼稚的工業,就連近代資本主義發展最早的上海,也隻有10多年的生產曆史。因此陳列在櫃台上的國產金筆,隻有先後問世的關勒銘、金星和華旱等屈指可數的幾個品種,而且工藝和式樣都無法同舶來品相比。

湯萼一來到益新教育用品社,就聽行家們介紹說,中國的金筆製造業之所以發展緩慢,是因為從它的誕生之日起,就受到外國資本的瘋狂排斥。最早壟斷國內市場的是日本貨,這些幾乎是隨同"九·一八"踐踏我國東三省的日本皮靴一道擁進來的金筆,因價格低廉,每支隻售二三角,遠遠低於國產的成本,所以很快占領了我國的市場。緊接著,美國的"康克今"、"華脫門"、"愛弗釋"、"犀飛利"和"派克"等老牌金筆又蜂擁而至,鋪天蓋地地雄踞於上海十裏洋場。此時上海各大文具商店、書店,特別是著名的"永安百貨"、"先施百貨"、"新新百貨"等大公司,往往隻經銷一種或兩種以上的進口金筆,國產金筆卻被拒之於櫃台之外。

有這樣一件事情,讓湯等在幾十年後記憶猶新:創立以後聞名全國的金星金筆廠的老板周子柏,為了讓自己的金星金筆打入永安這樣的大公司,不惜采用一條苦肉計。他先是派人不斷擁到永安公司櫃台上去詢問"有沒有金星筆?"然後再托人向永安公司的金筆櫃長、進貨部長送禮說情,請求他們試銷。如此好一番周折,永安公司才終於答應采取"寄售"方式銷銷看,但要等到貨賣出後才算成交。如果一個星期內無人問津,貨物全部退回。周子柏把貨送進永安公司後,每天派廠裏和家裏的人裝扮成專買金星筆的顧客,一支一支地把寄售的筆再買回來,造成金星筆大有銷路的假象。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總算在"永安"等大百貨公司打開了一線銷路。

湯萼是個有心的人,她把有關金筆製造和銷售的這些點點滴滴的信息,暗暗牢記在心頭,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一個小小的新店員,為什麼會對這些如此感興趣。一段時間下來,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對陳列在眼前的各種金筆有種莫名其妙的留戀。她喜歡看見這些金筆一支支地通過自己的雙手賣出去,也樂於為老板及時總結銷售規律,提出一些諸如該進什麼貨,該向哪些學校和團體聯係批發業務等建設性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