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各有所思之時,正處在風浪尖上的孔離,卻是緊緊皺了眉頭,冷著一張國字臉沉聲說道:“勞煩少峰主上心,小兒一年前不知因何故,修為散盡,如今還在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已經是一介廢人了。”
“噢?”故意將聲線拖得老高,程霜看著一臉沉重的男人,並不意外他會這般說,反而眯起眸子,又繼續道:“本少主常年在紫運宗上,總會聽到一些與孔翎姬有關的傳聞,說他與冷家公子敗壞倫常,男男苟合,不知這些傳聞是否屬實?”這原本隻是一句探求真相的話,但從他口中說出卻字字帶刺,綿裏藏針,難聽至極,此話一出,頓時就引得幾人臉色大變。
首當其衝的,便是這醜聞的另一方,冷家。
冷夙雲在第一時間變了臉,一雙鷹眸眯得極緊,揖起的手臂微顫,繃直了身體。
他雖一言未發,但空氣中尷尬的氣氛,卻讓他覺得臉上一陣火燒,這不僅僅是因為程霜的故意挑撥,更是因為對方說的都是事實,讓他無從反駁,身為冷家家主,他素來冷酷嚴明,卻不想身為男子的孔翎姬竟會糾纏上他的兒子,引得整個鄲城流言四起,就連紫運宗上都知曉此事,他冷家與孔家本就是百年世仇,經此一事必然將孔翎姬恨之入骨,若那小畜生從此一睡不醒,倒真如了他的意,順了他的心。
冷夙雲憤怒的想著,耳畔卻傳來一陣驚心的磨骨聲,習武之人哪能聽不出這是拳頭緊捏時產生的,他眼皮一跳,陰沉的眸光斜著掃去,便見到那個由始至終,對著紫運宗一行人低眉順目鋒芒盡斂的男人,卻在此刻驀然高大起來。
幾縷烏黑的發,不羈的垂在男人額角,孔離一雙深邃滄桑的眸子,深深下陷,有一種難言的疲倦,但在程霜的言詞中,卻驀然厄眯,下一刻,他抬起頭來,直視高階上的少年,一字一句道:“程霜少峰主,我孔離敬你,隻因為你是紫運宗派下的仙使,但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隨意侮辱我孔家,羞辱我那生死不知的孩兒!”
不是仙使,而是直呼程霜!
鏗鏘有力的話語中,男人彎曲的身軀挺立起來,不再卑躬屈膝,昂首挺胸。孔離一味隱忍的神色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他英氣十足的麵容上,疲倦雙眸凝現出一種鋒芒與逼迫,渾然不懼的迎上高台的少年。
“你…!”徐徐輕風,吹拂起孔離的衣角,光影折疊中,似乎倒映出了程霜那張因極怒憋紅的俊臉。
高台上,他的身軀有些發顫,是被氣的,並未料到這個一向隱忍的男人,竟會公然反抗,而他竟然不知該說出什麼降罪的話來?因為傲慢如他,根本不曾想過一個區區孔離竟有膽子忤逆他!
蒼穹如洪,男人高大卻不顯笨重的身影如筆直的槍杆一般,為了孩子的尊嚴,傲然屹立於天地之間。
正所謂,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若他堂堂孔家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又何談傳宗接代?麵對逝去的人傑先賢們?
登仙台上,三大家族的直係血親並未上前,也無法細聽幾人的談話,但後方的子弟們卻能遠遠看到梯階上的‘仙人’一會高傲到不行,一會又氣得咬牙切齒,表情生動得就像唱戲的戲子,別提多有趣了。
隻是,礙於詭異的氣氛,一時間所有人都默契的沒有吭氣。
程霜身後,葛老淡漠的看著這一幕,雖然程霜此舉確實有不妥,但紫運宗與家族的利益關係,正是建立在尊卑之上,此番孔離公然的忤逆,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麵,已然是對紫運宗宗規的挑釁了。
正當氣氛直轉直下,劍拔弩張之時,一道平淡冰冷的聲音卻令得葛老悄然抬的腳,又輕輕放了回去。
“古人曾言,謠言止於智者,我相信仙使大人必然也是一位智者,不會在意那所謂的謠言中傷,此番問話,僅僅是出於一片好心罷了。”這說話之人,一身黑衣,玉帶束腰,長袍飄飄,赫然是一名少年。
約莫斯十七來歲的年齡,正該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但他的眼中卻一片淡漠,狹長灰暗中,是一種漠不關心,他的身影極為高挑,分明立在一片子弟中,卻猶如與其他人隔了一丈之遠,連衣角都不曾被人觸碰到。
此刻,他的手中拿著一把折扇,白恍恍的扇身映襯著修長瘦削的指尖,整個人,不似程霜的傲慢,更不似青亭的孤冷,他的俊俏,是一種波瀾不驚的陰柔冷俊的美。
他此言一出,頓時成為了登仙台上的焦點。
一身黑衣,不用問,也知是冷府之人。
而與他同台立在下等候的三族子弟,則是第一時間便認出了他。
冷家長子,冷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