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別來滄海事——吏部之禍(1(1 / 3)

眾人一驚,紛紛看向那匍匐在地,瑟瑟發顫的男子。見是張久,心裏皆是一陣鄙夷。

同朝為官,各人的底細大都是知道一二分,不過是給彼此一個麵子,嘴上不說而已。但顏麵歸顏麵不提,有沒有本事卻是另一回事。凡是能站在這殿中,不論是出身寒族還是士族,都是有真才實學的。

但他張久算哪根蔥?不過是靠著家裏那點裙帶關係爬上來,嚴格說起來,連個不入流的混混都不算。

眾臣本就瞧他不起,平日裏礙著張銘遠,還得喊他聲張大人,見他在這當口出了狀況,心中不急不懼,反倒有些幸災樂禍。

禦前失儀這罪不是萬分的大,量刑可輕可重,沒個依據,全看陛下當時的心情。平日裏按照皇帝的性子倒也就斥責減俸這般就過去了,但看今兒個聖上的情形……群臣相視幾眼,心思不言而喻。

唯一著急的是張銘遠。

張久的官職是他安排的,若是陛下真要追究,他第一個難辭其咎。更何況,張久是什麼樣的貨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是厭煩了父親整日裏沒完沒了的嘮叨,張久那樣不成材的朽木,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況且張久進了太仆寺,自己非但半點好處都沒有,還平白落了他人一個彈劾他的把柄;如今張久惹了禍事,他更是要受其牽連。

昭帝平日裏最忌諱的,就是朝臣徇私舞弊。

尤其如今,他還執掌著吏部。

但就算已經急得五內俱焚,張銘遠依然清楚,他如今就是急死了也不能替張久求情。

除非蕭丞相出麵,否則非但救不成張久,還會引火燒身。

而蕭焱卻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隻是定定的看向龍椅上的人,沒有一絲一毫開口的意思。

見狀,眾人心下皆是清楚,此事必是無法善了了。

“來人,拖下去。”這時,一個年約三十身著靛色錦袍的男子自龍座旁一步邁出,沉聲喝令。他的聲音並不大,但足以讓守候在殿外的侍衛聽清。冷沉的視線,在殿中群臣身上緩緩掃過,逼得他們目光閃爍,一個個低下頭去。

“是。”殿外兩名侍衛領命入內。兩人身披青黑色軟甲,正是皇家親衛的服色。

“慢。”就在張久要被拖出殿外時,始終和蕭焱對視一語不發的昭帝,終於收回了視線,出聲喝止。嗓音低冷,透著些許喑啞。

聞聲,一旁伺候的大總管屈軼伶俐的奉上一盞茶來。這茶盞設計的極是精巧——托如碧水紋波,盞如出水蓮葉,邊緣微微內卷,宛如荷葉輕翻,色澤潤綠晶瑩,遠看去竟如真的一般。

與前朝不同,宮內茶器具是越窯貢品。昭帝少年時於江左避難,南方多好茶,茶具也比北方要多些講究,越窯更是其中上品。隻喝了一回,昭帝便喜歡上了,此後盡管戰事頻頻也不曾一日不飲茶。

登基後定都北地,宮內貢茶雖好,但比之南方仍覺微澀,是以昭帝便舍了北方邢窯,下旨將越窯中秘色窯一脈定為貢品,臣庶皆不得用。

左手接過茶盞,昭帝卻未置一眼,也不急飲,反倒側頭,睨著座旁肅立的靛衣男子,笑得很是玩味:“楚統領,這麼著急做什麼?”

昭帝曆來惜字如金,從不多說一句廢話。楚鉞心裏琢磨了一圈,也沒能猜透自家主子的用意,不敢恣意接話,隻是默然。

隨著視線微垂,一截衣袂印入他的眼底。楚鉞一怔,隻見原本光滑平整的寬袖,因著皇帝右臂搭放的動作而微微翻折,線繡雲龍隱匿入層疊的布料,隻有暗金色袖線穿梭其上,隱約斷續,幾難辨認圖案。

錦緞漆黑如墨,斜覆住一截手背,更顯肌膚玉白。片金袖邊是鑲黑金團龍紋,寬大的袖擺如流水,曳曳垂下,無風輕擺,閑適中自有一脈華貴雍容的氣度。他左手輕拿著茶盞,拇指微壓著薄薄的杯緣來回刮劃,仿佛思索著什麼,微微輕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