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事像花瓣一樣飄滿故鄉(1 / 2)

故事像花瓣一樣飄滿故鄉

散文空間

作者:瑤鷹

瑤鷹,原名藍振林,瑤族,20世紀70年代出生於廣西巴馬瑤族自治縣。曾經在《中國國家地理》《芳草》《廣西文學》《三月三》等刊物發表文學作品多篇。係廣西作家協會會員,廣西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現供職於廣西巴馬瑤族自治縣文學藝術界聯合會。

我出生在一個叫做弄山的地方。

弄山人是一個自稱為“布努”的瑤族支係,是蚩尤九黎族的後代。他們的先祖藍羅蒙韋四姓族人,於唐宋年間,從宜州的慶遠逐一南遷,群居於都安的下坳、隆福等大石山區中。由於一場變故,藍羅蒙韋四姓兄弟就在一個叫做“岩鼎岩噠”的地方,宰殺了一頭母豬聚餐,之後揮淚告別。一部分轉到現在大化的七百弄鄉,然後渡過紅河,來到巴馬東山的莽莽石山中。他們篳路藍縷,開辟新天地,過起了阡陌交錯雞犬相聞的田園生活。弄山的藍羅蒙韋族人,就是這支南遷布努的後裔。

兒時的記憶裏,弄山是一個隻有二十多戶人的小村莊。這個窩在鍋底裏的山寨,四麵被高聳的石山包圍著,人站在弄裏,抬頭就看見一塊巴掌大的天空。大人們說天空是無邊無際的,天上的飛機都飛不到頭,以至於兒時的我壓根兒就不相信他們的話語。

弄山的東西北三個方向,凹下三個坳口,那是人們通往另外的山弄勞作的通口。南邊,是一座連綿亙長的山麓。每天午後,太陽便在這座山麓的頂上盤旋,直到落山。因此,南山的日照時間很短,家鄉人便把這座山麓稱作陰山。

陰山坡上,種植著滿坡的桐樹林。每年的三四月間,桐樹上開滿了粉紅色的花朵。一簇簇花兒,引來了蜂蝶,它們在極樂的天地裏翩翩起舞,嬉戲追逐。偶爾,一隻花蝴蝶停在一簇花間,翅膀一張一合的,誘來了一陣陣悅耳的蟬鳴,美妙無比。待到花落蒂結的時候,微風吹來,桐樹的花瓣離開母體,滿山遍野地飄飛起來。整座山寨,就被一層粉紅色的花瓣點綴著,如哭嫁的新娘頭上的哈西(布努瑤的刺繡頭巾),美麗極了!

我們家的木樓,是一棟有七列傘形幹欄式結構的房子,靜立於寨子的中央。木樓頂上,有層次地蓋著暖紅色的瓦片,周邊用竹子籬笆圍著。竹籬笆通著銅錢大小的眼子,風可以透過眼子,吹進木樓裏。大熱天的木樓四麵通風,涼颼颼的,十分舒爽。遇上冬天,籬笆牆就無法抵擋凜冽的寒風,木樓裏的人們,要不就鑽進被窩裏取暖,要不就在灶台上生一堆火。全家人就圍在火邊,聆聽年輕人唱山歌,傾聽老人們講故事。黑暗與偏僻,無法磨滅弄山人對生活向外的激情。

我十一歲開始,就到山外讀書。學業結束後,在外麵參加工作已有二十年的光景。現在,妻兒和我,已經完完全全地棲身於高樓林立的市井之中,弄山已經成為我們過年過節才去休憩片刻延續親情的地方。

回不去的地方叫故鄉。弄山,已經由親親切切的家鄉變成了我魂牽夢縈的故鄉。

故鄉裏,總有一些故事在傳誦著。哪怕是一片小樹葉,一叢竹子,或者一坨大石頭,睿智的故鄉人總會賦予它們一些具有著神秘色彩的傳奇故事。這些故事就像城裏人觀看的一部部電影和閱讀的一本本書籍,時時刻刻總在慰藉著人們的心靈,給大家帶來無限快樂的同時,也能給細膩的人們帶來絲絲縷縷的幽怨。

故鄉裏的故事,就像那滿山飄飛的桐樹花瓣,陪伴大瑤山裏的鄉親,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爛漫的春季,迎來了一茬又一茬金色的秋天。

弄嘎,是弄山寨西邊一個種植農作物的弄場。弄場很小,弄底的平地,隻有不到十畝的石砌地塊。在這個到處有著石縫漏鬥的弄場裏,硬是有一處泉眼,出水有大人手臂那般粗。遇上大旱的年頭,這股泉眼都不曾幹涸過。泉眼的四周,砌著很多屋基。屋基是長方形的,上麵遺留有一些石墩。屋基旁邊,還有一些石臼石磨,寂寥地呆在這裏。從這些跡象可以推斷,這裏曾經居住著人家。

弄嘎的半山腰,有一個熔岩山洞。這個山洞就像血盆般的虎嘴,讓突然到來的人看了,會感到不寒而栗。

火堆旁,父親開始給我們講故事了。

在兩百多年前,弄嘎住著十幾戶麻氏家族的人家。有一年,天大旱,顆粒無收。很多地方都沒有了糧食。麻氏家族是這一代的大戶人家,弄嘎周邊的弄央、弄鄂、弄瞎、芭蕉洞等地方,都是弄嘎這十幾戶麻氏家族的土地。他們種一年可以飽食三年,缺糧缺不到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