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昂回到家裏,家人已經吃完早飯,除了心情還不好的津梅去看米鋪,其餘人正在米家上屋炕上說話。格格夫人問子昂吃了沒有,子昂說自己在村妮家吃了八隻荷包蛋。大家笑過後,格格夫人說:“應該把芸香兒留下就好了。我還吃好她炒的菜了。”米秋成說:“吃好吃賴的,能添飽肚子就行唄!這麼些年就這麼吃過來的,孬還孬哪去了?現在啥都不缺,弄熟了就是好吃的!”格格夫人嗔怪道:“你這人兒說話就不中聽!”米秋成說:“我沒說人丫頭咋的,人家是一塊堆兒來,你給人分開算咋回事兒!”子昂媽說:“那孩子是懂事兒,跟俺香荷兒一樣兒遭人疼。”說著拉過香荷的手,喜歡地撫摸著。香荷隻是抿嘴微笑。
子昂要趕在年前把萬全攬的差事給辦了,白天就貓在中間屋的大屋內,專心細膩地畫著田中太久友和的未婚妻。他先做了個近一人高的木框,將白布固定上麵,再刷上豬皮膠,待畫布繃緊後才在上麵構圖繪畫。他照著像片畫時,香荷坐在一邊看。開始見到像片上的日本姑娘很驚訝,問道:“這誰呀?”
子昂告訴她是田中太久的媳婦,是二哥給他攬的差事,實在不好推辭,隨後看著她說:“沒你好看!”她隻抿嘴一笑。他又說:“我好長時間沒畫了,手都有點生了,畫這個我就當練練手兒,完了我就給你畫,將來拿到法國展覽去。”香荷說:“我才不去展覽呢!”說完轉身出屋了。
眼看要過年了,年貨都被子昂備齊。他還用銀元在各家店鋪兌了幾千元元票麵標有大滿洲國康得元年的綿羊票,八位哥哥,各家五百,用以購置年貨。八對哥嫂,又都倍受感動。
香荷戀子昂已經不背人了,隻要子昂在家,就形影不離地伴隨著他,格格夫人看著心裏很美,那天忍不住對津梅說:“看人小兩口兒,我瞅著就跟喝了蜜水兒似的!”不想津梅想起寶來背叛自己的事,當時又哭了一場。香荷不知三姐因何又哭,見母親不願說,也不多問,跟著勸了幾句,就又隨子昂去了。
子昂畫像的時候,她就靜靜地守在旁邊看,也不多言。他不願讓別人看他畫,尤其不想讓米秋成看,是怕他看見他畫日本人會不痛快。好在子昂、香荷在一起時,誰都不好去驚動,米秋成每天和周傳孝不是下象棋就是出去聽書,並不理會子昂的事。
終於畫完了,一個鮮亮的日本姑娘在畫麵上微笑著,好象誰看她就跟誰笑似的。這日中午,子昂將基本幹透的油畫卷成卷,去了龍鳳閣。田中太久之前聽說子昂已將他妻子的畫像畫好,執意要在龍鳳閣宴請子昂,以示感謝。這時除了老五鐵頭、老七鳳仙以外,其他六位哥哥和田中太久都在樓上單間內等候,中間一張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
當子昂油畫展開時,大家都驚歎起來。田中太久更是激動不已,端著畫欣賞,說:“吆西!”忙又改說中國話道:“子昂君果然給我個驚喜!你畫得真是太好了!”說著對子昂鞠一躬。子昂忙說:“是她長得好。”田中太久立即說:“你的夫人也很美!能和自己心愛的人朝夕相處,是多麼的美好!子昂君,真是太羨慕你啦!”
子昂一直不理解林海、萬全他們為何與田中太久這麼親近,這時倒很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日本侵略中國的,便問:“你啥時回日本?”田中太久立刻惆悵起來,歎口氣道:“我恨不得現在就回去,可是軍命在身,身不由己。為了來中國,我們是提前結婚的,睡了一宿覺就分開了,什麼時候見麵,不知道。”說起他的妻子,他又得意起來,說:“我的妻子二十一歲了,比我小四歲,按你們中國人的說法,是青梅竹馬。我上大學時,她的父母就同意我們結婚了。”子昂問:“你在大學學什麼?”田中太久得意道:“學中文。我非常喜歡中國的文化,中國文字和我們日本文字很多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