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悉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縷氣息和味道，又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他身上的肉啊。
可是，即便是知道，她哭著也要吃下去。
彼此心照不宣，他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什麼都知道。
那是方子衿活著的最後一天。
外麵凍死了的士兵，屍體都被大雪淹沒了，能吃的動物也都冬眠了。
他如同往常一樣，去巡視外麵的士兵，獨自一個人走到雪山裏，一腳下去，雪都已經淹沒到膝蓋了。
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手裏提著的長槍還雪亮著，因為殺了不少人的緣故。
走了許久，沒有看到士兵，倒是看到了一隻凍鳥，受傷了，在地上撲騰著起不來。
方子衿大喜，鳥肉，還是活著的，血液肯定是熱的，熱的東西……
太好了……
方子衿大步上前，眼裏是止不住的驚喜，就連嘴角都掛著笑意，走到那隻鳥的麵前，扔了手裏的長槍，小心翼翼的捧起地上的鳥，哈了一口氣，果然還是暖和的。
捧在手裏也是暖暖的。
太好的。
西泠有吃的了。
他準備轉身，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下去。
胸口，赫然被一隻利箭貫穿。
“噗！”
一口鮮血，哇的噴了出來，濺到雪白的地麵上，鮮紅的刺眼。
身體的溫度，在急速下降。
手裏，還捧著那隻鳥。
“西泠……”
嘴裏模糊的喊出她的名字，眼前一陣漆黑，死死的捂住手裏的鳥，不肯放手，因為那是她的食物。
良久了。
他還保持捧著鳥的那個動作沒有動。
後麵的人很好奇，又很害怕，於是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死了吧。”
“不知道，應該是死了吧，都那麼久沒動了。”
“肯定是死了，都被射中心髒了。”
“太好了，終於死了！”
得到了一個肯定的消息，於是有人歡呼了起來，忍不住為自己終於殺了一個無辜的人而感到興奮。
“太棒了，這下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交差了，也用不著天天守在這個鬼地方了，真是冷死了，娘的！”
士兵搓了搓手，這鬼地方，真是冷的要命啊。
方子衿一死，他們就能回去了。
這些年，為了圍剿方子衿，可死了不少人。
這人也是厲害，在荒野裏能夠生存那麼久。
那麼硬氣，還不如早早投降了的好，指不定還能饒他一命呢。
殊不知，萬世輪回，皆有因果。
方子衿是死了，山上的雪卻越下越大了，一群士兵紛紛擠了上來，嚷著方子衿的屍體該怎麼辦，沒有命令，最後隻得將他的屍體扔在那裏。
誰也沒有動。
……
一場曼舞紛飛的大雪，埋葬了一切。
一連等了兩天的姚西泠，終於忍不住走出來那木屋子。
當她看到方子衿被貫穿的身體，屍體已經凍僵了。
手裏還捧著那隻鳥兒，臉上的笑意淡淡的。
一如她當初初見方家少年模樣。
隻是……姚西泠哭的血淚斷腸，青天悲戚，也不見得良人魂兮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