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站在眼前,我也不能拿著錢拔腿跑,便對美女點了點頭,趁著把錢放進屋裏的空當,腦中飛快思索對策,阿雷也跟了進來,悄聲問我怎麼回事。我說沒什麼,昨天跟她老公打了一架。阿雷說,哦哦,打得不嚴重吧?我說不嚴重,就是咬了他的手一下。阿雷說,然後呢?他把你打了一頓?我說嗯,阿雷又說,然後把金鏈子賠給你了?我說,沒有!金鏈子跟他沒關係!阿雷說,哦,原來是這樣。頓了頓,他又說,那現在咋辦?這個女的好像不一般啊。我說,咱跟她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兩下一說就沒事了,走,下去喝茶。說著,我掀開報紙,拿起那半遝子錢裝進兜裏,和阿雷走出門外,美女已經又點了根煙,一邊撩頭發,一邊看我。我對美女說走咱們到樓下一邊喝東西一邊聊吧?美女點點頭,仨人下樓,來到街邊的一家奶茶店,坐在樹蔭下麵,點了三杯我也沒留意是什麼茶,開始說事。美女手掌向上,嫵媚地甩手一指阿雷,問,他和你一起的?我說不是,這是我一個老鄉,今天放假來找我玩,那什麼,阿奎昨天沒回去?美女說,是啊,夜裏的時候還打電話呢,說明天回去,誰知道今天一天都沒見人,電話還關機了,所以我說來找你問問,嗯……你沒有看見他?我說,看見了,昨天還跟他打了一架呢嗬嗬,阿奎人不錯,後來俺倆聊得挺投機,他是你男朋友?美女笑笑,說,是我老公,今年剛結婚,你要是認識他早一點,還能參加婚禮呢。我也笑,問她抽的什麼煙,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的煙盒,而後一抬眼,以非常不友善的眼神盯著我的臉,沉聲說,我們不要廢話了,你到底有沒有看見阿奎!我一看她要攤牌,頓時心裏一驚,其實我什麼對策也沒想出來,盡在腦補自己被揭發後的悲慘下場了。見我不吭聲,美女平靜地問,你沒講實話吧?我心裏也明白根本兜不住,於是點了點頭,說是啊,你們勢力太大,有點怕。美女說,你怕什麼?我說,反正就是怕,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那麼厲害,我一個擺地攤的,肯定怕啊。美女擺了下頭,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說,你隻管跟我說,阿奎到底去哪兒了,我既然來找你,就沒打算為難你,明白?我看她都這個時候了還以為阿奎隻是去哪兒了,不禁也有點可憐她,說,嗯嗯,明白了,那個,其實他去哪兒了,我真的不知道,昨天……美女說,嗯?我說,我要跟你說實話,你可別激動啊?其實她激動不激動我才不在乎,隻是沒有想好對策罷了。美女的眼神一沉,仿佛預感到了什麼,嘴裏卻仍是說,沒事,你盡管說就行。我說,昨天啊,他們不是走了麼?治安隊又去了,那時候我們仨已經商量好了要和解,也沒跟治安隊說啥,然後治安隊就走了,正說下樓一塊喝茶呢,奎哥突然接了個電話,聽聲音好像是個女的,接完電話後,他說還有事,改天再聊,然後就下樓了。美女一聽,頓時皺起了眉頭,說,女的?嗯……幾點時候的事?我說,就是天還沒黑時候啊,咋了?美女沒有吭聲,隻是低頭從包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快速翻了幾下,問,是七點麼?我說,不是不是,沒那麼晚,也就五六點。美女低聲罵了句什麼,咬著下嘴唇,把手機在桌子上輕輕地,有節奏地磕起來。阿雷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時候搭腔說,美女,我覺得阿奎肯定找外遇了,你得防著……他說到這,美女突然一瞪眼,說,閉嘴!再瞎逼逼削你!阿雷挨了罵,先是發楞,接著眼珠子便又開始在眼眶裏上躥下跳,把自己的彈簧刀掏出來,啪往桌子上一拍,伸手跟我要煙。我掏出煙遞給他,他拿起打火機點著,叼在嘴上,沉著臉對美女釋放凶狠。美女看了一眼他的彈簧刀,等了片刻見他沒什麼反應,便不再理睬他,要了我的電話號碼,起身走了。阿雷瞪著眼,目送美女走遠,把彈簧刀拿起來,嘎嘣按出刀尖,用大拇指刮著刀刃說,說要放在以前,老子分分鍾把她先奸後殺,殺了再奸,奸了再殺,媽了隔壁的,橫什麼橫,雞……後麵全是器官。我心裏惦記著那十幾萬塊錢,也沒工夫迎合他一塊吹,借口上廁所,給溫老頭打了個電話,簡單跟他說了說美女的情況,避免美女再去找他,他說露了底。然後,拉著阿雷找了家飯店大吃了一頓,便推說有事,回了家中。進屋後,我把錢掂起來,一邊看,一邊尋思怎麼處理,存到銀行的話似乎不保險,容易被查到,藏起來吧,我的房間又太小,還是不保險,思來想去,我決定把錢藏在對麵的爛尾樓裏麵。我住的這棟樓,格局有點像教課樓,每層有四五個房間並排著,前麵一條走廊,走廊挨著一幢爛尾樓,相距也就一米來寬。站在走廊的擋欄上,一跨步就能進到爛尾樓裏麵。這棟爛尾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足有六層高,看樣式,當初應該是想蓋成別墅,不知道為什麼蓋到一半扔下了,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紅磚堆砌的主體早就成了暗褐色,裏麵黑乎乎的,門和窗連鐵欄都還沒顧上裝。院子的鐵門也是鏽跡斑斑,和鐵鎖都鏽到了一塊,門下麵一層鏽鐵渣,院子裏雜草叢生,看樣子很久都沒有人進去過。我想,房主多半是個炒股的,前腳賺到錢正準備大大瀟灑一下,後腳便賠了個底朝天跳樓了。我沒有跟人打聽過,隻是瞎猜而已。我進到爛尾樓裏麵,找到一堆因為受潮已經糗成硬塊的水泥,把剩下的錢用塑料袋裝著,蓋在下麵,自己留了一遝備用,然後正準備再跨回走廊,忽然聽見隔壁房裏響起嬉笑的聲音。我不由有些好奇,透過窗口往裏看,就見小貝麵朝門口這邊,跟一個大個子男的在說話,那男的背對著我,看不到臉,他們旁邊的沙發上坐著兩個女孩,正是昨天找不到人了的另外兩個女生。我瞅著倆女生的表情有點呆愣愣的,似乎遇到了什麼傷心事,又像是在盯著前麵看一部無聊的電影,心裏正吐槽她們昨天是去哪兒了,忽然小貝眼神一瞟,看見我了。我就想躲開她的目光,徑直回自己屋,不料她卻對我擺了擺手,說,嗨,下班了啊?我哦了一聲,那個男的也回頭,我一看他的臉,居然是奎哥,頓時驚得後背發冷,一閃身就想下樓跑,到樓梯口,忽想起身份證什麼的還在屋裏,又折回頭去拿,匆匆把手機和錢包裝兜裏,一出門,小貝和奎哥已經站在門口了。在我愣神的功夫,另外兩個女生也從屋裏走出來,三人似乎是在送奎哥走,他一邊跟女生說話,側目瞅了瞅我,指著我問小貝,你們認識?小貝笑笑,說是啊,他住在隔壁的,那天幫我們搬了搬櫃子。接著,又跟我打招呼,問我這是準備出去玩麼?我弄不清發生了什麼,隻是吱吱嗚嗚地應和,說,嗯嗯。奎哥笑笑,掏出他的中華煙遞給我一根,問我貴姓。我接煙的時候,偷眼觀察他的脖子,發現赫然一道黑青的淤痕,頓時腿就軟了,他掏出火機給我點煙,我囉囉嗦嗦地擺手,不敢讓他點,腳下便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奎哥一臉訝異,問我咋了。我扭頭看小貝,又看看倆女生,小貝一臉疑惑,倆女生仍是呆愣愣的,活像木偶。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是我心裏清楚,這玩意兒邪乎,盡快脫身才是上策,於是打個哈哈,說我感冒了,有點發燒,準備去買藥,你們先忙。說著我便快步下樓,一溜小跑出胡同,由於身體不好,又受了驚嚇,剛出胡同便跑不動了,躲在一戶人家的門後麵大口喘粗氣。氣還沒喘均勻,不遠處便響起了腳步聲,我雖然驚恐,但是心裏更好奇,投過門縫往腳步傳來的方向窺探,發現奎哥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我急忙縮回頭,他很快走到了近前,我心裏盼他趕緊走過去,他卻停下了腳步。我屏住氣息,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想可千萬別發現我可千萬別發現我,正念叨呢,忽然眼前探出一個人臉,就見奎哥瞪著眼戲謔地衝我嘿了一聲。我差點叫出聲來,哆哆嗦嗦地問他什麼事?他說,你躲這兒幹啥?我說,不幹啥呀,剛才看見個老鼠。他說,老鼠?我說,嗯嗯,跑到這裏了,我看看它鑽到哪兒了。他瞪著我的眼,壓低聲音說,你屬貓的?他的塊頭本身就大,站在門後的夾縫前,把我的去路全擋死了。我強笑一下,裝作開玩笑似得說,是啊,我屬貓的。他說,哦……那行,屬貓的,你忙吧,我先走了。我說,嗯嗯。然後他抹了抹自己脖子裏的淤痕,扭頭走了。我的肝火比較旺,遇到刺激的時候,無論是悲是喜還是恐,都會轉化成憤怒,奎哥這一嚇唬,我本身的恐懼突然成了怒火,就覺得有股東西噌一下衝到了頭頂,他前腳剛走,我直接便從門後麵蹦了出來,咬牙切齒地,三兩步追上他,說你他嗎給我站住!奎哥一愣,停下腳步回過頭,問我幹啥?我說,你他麼什麼意思?他說,什麼什麼意思?我說,別幾把廢話,你到底想幹嘛?奎哥嘿嘿一笑,說你我二人初次相見,並無瓜葛呀。我說,初次個幾把,昨天咱倆還打架呢!說的時候,我不由低頭去看他的手,發現被我咬傷的地方結了青紫色的痂,痂上還有一簇黑毛。奎哥一拍腦門,說哦哦,想起來了,咱倆昨天是打過架嗬嗬。他此言一出,我心裏大概明白了,麵前的奎哥並不是冤魂,而是出了幺蛾子,便靈機一動,說,你這是準備去哪?奎哥說,回家啊。我說,你住哪兒?他說,我……我住家裏啊。我笑了笑,說你的金鏈子呢?咋不帶了?他也笑,說哦,忘在家了,帶著挺沉的。我哈哈一笑,說你看你這記性,昨天咱倆不打不相識,在我屋裏坐了一會兒,你說洗臉,然後?奎哥瞪著眼,聽到這兒,又一拍腦門,說對對對,我忘在你家裏了是吧?我是,是啊,剛才突然想起來,走我去給你拿來。奎哥說,好的,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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