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隻有一個年輕的和尚,尼姑多出兩名,都是二十多歲那種。我湊到他們附近,先偷聽了一會兒。發覺幾個尼姑的話都很稠,一直說,從佛經說到景色,從景色說到水果,從水果說到這凡塵的亂七八糟(大多是哪個人被丈夫打了,哪個人找外遇了,真是罪過,哪個人失足了,在肮髒的地方做孽障……)那個和尚則比較靦腆,隻偶爾搭一下腔。我耐住性子,蹲在地上不動。那幾個尼姑有的眼睛四處看,一副很無聊的樣子,有的盯著那個和尚。那個和尚也真夠呆的,競不解風情,如果換做我,我早拉一個就地正法了。蹲了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站起身走了過去,跟她們打招呼。幾個尼姑看到我,麵色一喜,笑著問我怎麼來了?我說在家沒事,到廟裏也沒看到你們,就過來找你們。三個尼姑一聽,同時露出了幸福的神色。我也不問她們樂不樂意,徑直挨著最小那個尼姑坐到了她們旁邊。說出家真好啊,六根清淨,不像俺們這些俗人似的,天天上班,累得半死。這時,我發現幾人的表情都很坦然,不再像上次那樣有顧忌了。年齡最大那個尼姑搭腔說:施主很有善緣啊,其實在哪修行都一樣,隻要多做善事,我佛會保佑你的。我歎口氣,說會保佑就好了,到現在連個女人都沒有,寂寞死了。話剛落地,對麵那個新來的尼姑就沉下臉,說:施主請檢點一些,不要講男女間的事情!我心說你真能裝啊,剛才我沒來時,你聊別人的感情糾葛聊得不亦樂乎,這會兒又成滅絕師太了?誰知年齡最小的那個尼姑忽然搭腔說,哎呀師姐你怎麼能跟俗人一樣呢,他聊由他聊,我們心淨如水,怕什麼。我挨著這個小尼姑最近,聽她也裝大瓣蒜,便偷偷摸她的手。她的手被摸到後猛地往後一縮。我裝作沒事人一樣,過了片刻,又去摸她的手,她抬手偷偷拍我一下,我不敢太放肆,便將手收了回去。幾人開始裝模作樣地聊佛法,什麼淨啊空啊的。過了一會兒,我發現小尼姑的手開始有意無意地往我這邊挪動。我知道這是生物的自然反應,便將一隻手托住下巴,借勢往她那邊傾斜,另一隻手一把握住她。我感覺她的手猛地一顫,但是居然沒有縮回去,任由我握著。另外幾人渾然不覺。我斜眼看小尼姑的臉,發現她的表情很沉重,那種奇怪的沉重,就跟某英雄慷慨赴義似的。做個大不敬的比喻,她的表情令我想起了女孩第一次時,又享受又羞怯但最終卻豁出去了的樣子。我開始用拇指偷偷在她掌心畫圈,可能是太癢吧,她想抽回手,但我用力握著,不讓她往回抽。其間另外幾人聊的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過了一會兒,我想起不能一直沉默著,不然太尷尬,於是問那個和尚,說高僧,你是幾歲出家的?和尚善意地看看我,說九歲。我說那不是應該上過幼兒園的?他說上過的。我說能講一下你是因為什麼出家的麼?不想講也沒事,我這人就是喜歡聽高僧的佛緣。小和尚說:他父母離婚了,他跟著爸爸,爸爸是獨子,沒過多久出了車禍,他成了孤兒,被人騙著討飯。有一次偷偷跑掉,跑到了寺裏,師傅就收他做徒弟了。我說挺倒黴的啊。他說不倒黴不倒黴,這都是緣。我又問,在寺裏可以上學麼?他說可以的,也能學電腦,學佛經。我問他聊不聊QQ?他頓時表情有些尷尬,但卻說,有時候聊。我明白了,這也是個塵緣未了的主兒。那天幾人聊著聊著,就不聊佛經了,成了我侃,她們聽。我給她們講自己以前的見聞,專挑粉色的說,因為我發現她們就愛聽這類故事。分別後,又過了幾天,我感冒了,就請了半天假回家休息。誰知回到家往床上一躺,頓時又精神了,一點睡意也沒有,於是拿著雨傘,坐上了公車。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目的,隻是一種習慣,不睡時要麼閱讀,要麼旅行,靈魂和身體總得有一個在路上。車從沉溪村經過時,我才猛然發現自己坐的是去妙真林的那一路。我趕忙下車,在街上閑逛,雨似乎大了一些,我就躲進一家金飾店避雨。避著雨,我四下打量這家金店,居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我看到了第一次跟沙彌們聊天時碰見的那個年齡最大的和尚。他坐在金店西邊一把椅子上,麵前放著一張用鋪著黃布的桌子,桌子上有個徑直的木牌,上寫著:此店金飾,免費開光。我走過去和他打招呼,他看到我後,眼神一亮,說施主也來買首飾?我說不是的,窮人哪買得起,就是避避雨。對了,大師……其實我想問他這幾天有沒有去樹林聊佛經。但他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趕忙打斷,說:這幾天雨水多,沒怎麼出門。我說大師真會經營啊,幫店裏開光肯定很賺吧?他說:咦……賺什麼賺,就是這的李施主說了好幾次,要我來幫他的顧客開光,李施主樂善好施,經常資助佛門,我不好推辭。我信的,他應該真的不圖錢。但也肯定不是單純像他說的那樣,為了人情。我覺得他在這開光,是想看美女,再趁機吃豆腐。為什麼這樣講呢?因為在我避雨的時候,有幾個三十多歲的女性買了幾個鐲子,他開光時握著別人的胳膊念經。說不定念著念著就把自己念硬了。過了一會兒,雨停了,我跟那個和尚告別,走出金店。雨後的東莞濕漉漉的,滿地都是碎紙、果皮、包裝袋、檳郎渣。街上也全是來去匆匆的打工人。我買了幾個熱狗,邊吃邊胡亂逛著,不覺間又走到了妙真林,想起還沒到廟裏去過,於是邁步進了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