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頭斷氣後，我沉浸在他的話裏，許久沒回過神，直到段少爺把雪茄遞到我麵前，說，周先生？周先生？我一激靈，慌忙伸手接，段少爺又把桌上的芝寶遞給我，我偷眼看溫老頭，發現他的兩根軟須仍耷拉在外麵，心裏一抽，連忙又偷瞄其他人，發現他們都跟什麼也沒發生過似得，又在繼續剛才自己手裏的事情。寬子在撓頭。林先生摸著自己的下巴在皺眉。醫生拿著聽診器在扭接口。安娜盯著溫老頭的爛肉一臉驚訝。小黃仍是昏迷著。另外幾個西裝男有的抱著膀子，有的手插兜，瞪著眼傻逼嗬嗬的站著。我用火機剛點著雪茄，安娜忽然說，咦，他頭上是兩條蟲子麼？段少爺聞言，扭頭一看，說，誒，醫生醫生，快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醫生把聽診器放到溫老頭胸口，凝神細聽了一會兒，眉頭一皺，思索了一下，又凝神聽了聽，說，奇怪，他怎麼沒心跳了？寬子說，啥？沒心跳了？這是咋回事？林先生說，會不會他本來就不用心髒泵血？段少爺皺著眉，盯著溫老頭額頭上的軟須子，看了看寬子，寬子立刻扭頭問我：周子，他頭上這兩根，就是把你迷暈的那個東西吧？我點點頭，說，對對，就是這兩根須子，把我迷暈了。本來我還想說這兩根須子吐霧的情況，但話到嘴邊，為了避免他們產生聯想，發覺自己剛才中了招，生生咽了回去。段少爺說，是怎麼把你迷暈的？我說，這個……嗯，我也不記得了，當時雲裏霧裏的，連自己姓啥都忘了。段少爺說，你的意思是，他吐出毒霧把你迷暈的？我說，真的不知道，雲裏霧裏是個成語，我就是打個比方，意思是不清不楚的。段少爺說，哦……醫生，他什麼情況？醫生這時候已經帶著膠手套在扒溫老頭的眼皮看眼珠，皺著眉說，不是太樂觀啊。我說，怎麼了，為啥不樂觀？醫生說，從他的身體情況看，跟死亡有點像啊。盡管有點難過，我仍是差點笑出來，趕緊強壓住，說，死亡？不會吧？你是不是給他用什麼藥了？我此言一出，林先生頓時說，小孟，你剛才給他配的都是什麼藥？這時候段少爺已經半站著，弓腰盯著溫老頭的爛肉觀瞧，醫生驚慌解釋著，說他剛才都配的什麼什麼藥，說著把垃圾簍裏的針筒拿了出來，遞給林先生，說不信你拿著盡管化驗，隻放了一點納洛酮，其他什麼都沒有的！林先生也皺眉盯著溫老頭的額頭，眼珠亂轉，似乎在思考什麼，我不停地偷眼看旁邊的小黃，發現他仍在昏迷，寬子看見我的舉動，也看了看小黃，給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問，他咋回事？我衝他微微搖了搖頭。段少爺一看醫生都亂馬腳了，也不嫌髒，伸手便捏起了溫老頭的軟須，扯起來左右打量，嘴裏嘟囔著：這是怎麼回事，這怎麼就死亡了……我看段少爺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絕望，便腦子一熱，想安慰安慰他，跟他說溫老頭死了沒關係，小貝才是要找的人，不料還沒組織好語言，忽聽門口有個女人聲音說，段少爺？我扭頭一看，發現門外站著個圍著圍裙的大媽，手裏還拿著拖把。段少爺聞聲，也側目看門外，說，張阿姨？你有什麼事情麼？圍著圍裙的大媽欲言又止，斜眼看了看躺在台子上的溫老頭，她看溫老頭的時候，飛快瞟了我一眼，急忙又把眼神收回去，說，段少爺，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啊？一個西裝男煩了，衝她說，管那麼多幹嘛？這邊忙著呢！段少爺對西裝男擺了擺手，對門口說，哦，這個人病了，孟醫生在給他看，你有什麼事？大媽又偷偷瞟了我一眼，問，類個，他是什麼病啊？剛才那個西裝男又忍不住了，說，張阿姨！你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啊，我們這邊真的在忙！大媽接住西裝男的話，說，哦，沒事沒事，我剛才打掃西屋的時候，看見你們這邊好像著火了，滿屋都是煙，就說來問問，你們忙，你們忙吧。說著她扭頭就走。段少爺一聽，聲音都變了，大叫一聲，喂！張阿姨，你過來你過來，你說剛才我們這邊著火了？大媽又偷眼看了看我，我趕緊裝驚訝，心裏一陣噗通通亂跳，她說，是撒，滿屋子都是煙哦！林先生呼一聲便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門口，讓她把拖把扔到旁邊，招呼她進屋，坐在沙發上，問，滿屋子都是煙？我們剛才都在屋裏，沒看到煙啊，會不會是抽雪茄的……他此言一出，段少爺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說，嘿……老林，抽雪茄怎麼會滿屋子煙呢？張阿姨，你剛才還看到什麼了？大媽一愣，說，怎麼，你們不知道麼？段少爺說，是啊，我們都沒看見煙的，你說清楚些嘛！他一邊說，大媽已經自言自語似得，說剛才你們明明都在屋裏坐著看，怎麼會不知道呢……段少爺聽著她的話，又看了看溫老頭的軟須子，問我，周先生，你被他迷的時候，是不是也是滿屋子煙？我知道這個事情捂不住了，有心把剛才的情況跟他說一說，但是又不想把溫老頭的話講出來，免得哪個正義人士一哄就上，再真的把小貝給埋了。正琢磨怎麼隱瞞，不料寬子在旁邊突然拿出手機，按了個號碼，接通後，他點開免提，說，大力麼？問你個事兒。大力在電話那邊說，嗯嗯，咋了寬哥？寬子說，周子昏過去那天早上，那個老頭是咋把人迷暈的？大力說，吐煙，一大股一大股的吐，往屋裏一進就跟吸粉兒了似得，傻逼嗬嗬的迷三道四，咋了哥，你咋突然問這個啊？對了，阿麗她倆的病好了麼？寬子說，哦，還沒好呢，謝謝你啊，我回頭見麵跟你說，先掛了。大力說，別別，先別掛，周子跟老鱉好像也被金三兒的人給弄走了，還有邦哥也……我跟紅波正說明兒個去找你跟你說呢，你現在還在村裏麼？寬子說，放心吧周子沒事，你說邦子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