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烤火的邊等邊商量,你一言我一語,聊得不亦樂乎。有的說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在這等著總覺得不對勁,有的說回去明兒個還得再跑來,跑這麼遠盡浪費時間。總之就是意見不統一。最後說著說著說掰了,四個要回去的,五個要等著的。都知道人多力量大,大明跟海棠遲遲不下手,就是顧忌他們人多,這下好,自己分開了。要回去的四人拿起手電筒,照著路晃晃悠悠往回走,經過一片拐彎樹的時候,忽然發現前方站著個人。他們仗著人多,也不害怕,大聲喝問是哪個?那人扭回頭,用打火機照自己的臉,四人一看,大罵一聲,好家夥!敢情你在這呢,別跑,今兒個非把你收了不可!那人一聽,扭頭就跑,四人在後麵追,有的跑得快,有的跑得慢,逐漸撇開了。前麵追的倆人都是身強力壯之輩,大明一天水米未沾,逐漸跑不動了,被身後的人一腳踹在地上。一陣拳腳後,他隻覺頭腦發黑,不小心肋骨挨了一下,一陣撕痛。倆人得手後,按住大明一頓揍,連打帶踢,就是準備要命。大明死死抱住頭,嘴裏連聲罵:“打吧打吧,怎麼跟娘們似的,用點勁兒啊!”他倒也不是不怕疼,他是想讓倆人多耗費點體力,好讓海棠一會兒下手時勝算大點。二人本來就窩著火,聽大明還挑釁,頓時下手更狠了,抬腳猛踹大明的頭,抬著他往樹上撞。大明畢竟是普通人,沒幾下便再也撐不住了,就覺天空的月亮逐漸變黑了,二人的叫罵聲也越來越遠,聽著就跟從一裏外傳來似的,拳頭打身上也不疼了,隻是朦朧地震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明耳邊傳來了風聲,臉上暖暖的。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中,旁邊坐著海棠,海棠正伸手撫摸他的臉。他覺得被摸的地方一陣輕鬆,於是伸手握住了海棠。這一握,他忽覺有些異樣,因為自己的臉不再是坑坑窪窪的,變得光滑平整。正想開口說話,海棠伸出兩指輕輕按住他的嘴,說你別出聲,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其實大明想問那幾個人咋樣了,但轉念一想,自己還是活生生的,海棠也在身邊,說明她已經擺平了。“大明哥,你現在已經變樣了,到哪去別人也認不出你,”海棠說,“你還是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我得回去了。”大明就想問她回哪去?還沒開口,海棠又說:“你別問了,這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謝謝你這段時間為我做的這些事,咱們不是同類,在一塊兒隻會害了你。”大明聽到這,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麼,知道海棠原先說的是假話,她真實的身份根本就不是大學生。但他可不管海棠是什麼人,死死抓著海棠的手,說:“不行,我得跟你一塊走,我……”話說到這,忽覺眼前一黑,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山洞中。海棠不見了蹤影。大明在密林裏瞎找了很多天,實在找不到,便回了鎮上。張大爺早就醒過來了,因為湊錢的事,也沒臉繼續呆在鈴鐺鎮,拿起行李去了閨女家。小鎮剩下的人仍是一天天過著,誰也不提大明這個人,提來幹嘛呢,盡讓自己睡不好覺。這些事大明全看在眼裏。這時候他已經改名了,改叫李愛堂,自稱是從佳木斯來的,說是在家欠了一屁股賭債,過不下去了,就跑到這來尋個活路。鎮上的人信以為真,有個開花圈店的請他做幫工。花圈店老板有個閨女,叫小穎,二十出頭,長得談不上多漂亮,但也不醜。由於她家的買賣,大夥兒都不太跟她玩兒,有給她介紹對象的也是說一個吹一個,對方一聽她家是開花圈店的,全都嚇跑了。這姑娘挺寂寞。大明在她家做了一段時間,姑娘瞅著他長得五官端正,做事勤快,話也不多,逐漸喜歡上他了。而大明改名換姓回來小鎮做幫工,原因就是心裏放不下海棠,所以對小穎的愛意是左躲右閃,裝聾作啞。俗話說男人賤脾氣,女人賤骨頭,大明越是對小穎連尊帶敬,小穎越是喜歡他,覺得這人就是正派,美女都快送懷裏了,還是本本分分的。於是她就迷了,看見大明就甜啊膩啊的,又是給打毛衣,又是給買健力寶的,還沒事就到大明的屋裏去,往人家床上一坐,跟人開暗示性的玩笑。什麼愛堂哥啊,你說像我這樣的姑娘,怎麼就沒個人追求呢?愛堂哥呀,我夜裏睡覺老做噩夢,醒來就冷得不行,要不你過去幫我暖暖好麼……諸如此類。次數多了,再冷淡的人也受不了,總得有忍不住的一回。於是有一次,小穎又去找他時,他上了。據說他和小穎幹事兒時不喜歡小穎叫,也不喜歡她有什麼動作,隻是讓小穎放鬆,放鬆,躺好別動。起初小穎隻是納悶,心想這叫什麼習慣?還有喜歡打死炮的?不過她也沒在意。有一次,她夜裏忽然驚醒了,看到大明睜眼盯著自己的臉看,眼神中滿是柔情,於是嗔道:死相,看一天還看不夠呀?大明說,我就喜歡你睡著的模樣,你能不能別睜眼?小穎笑罵:傻樣兒,誰一天到晚睡覺啊!起初兩夫妻過得也還算融洽,但日子久了之後,小穎發現大明總是半夜不見了人影。起初以為他有外遇,偷偷跟蹤他,這一跟,才知道原來他去偷看別人家閨女了。半夜三更趁著人都睡著,翻牆進去,趴在窗口往人姑娘的屋裏偷窺,看人睡覺,一看看半夜,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毛病。小穎不明白個中緣由,就想著抽個機會勸勸他,心思還沒落地,大明就出事了。又一天夜裏去偷看人家,被逮了個正著,押到衙門判了個流氓罪,暈乎乎蹲了大牢。俗話說,一年人等逼也等,兩年人等逼不等,三年大牢蹲過去,雞飛蛋打一場空。幾年後從裏麵出來時,小穎已經改嫁了。他也不牽掛,與在牢裏認識的一個朋友合夥開礦,發了大財,如今是一方土豪。他的身份就波子知道,波子眼見著一杆好友全都遭了殃,從不敢跟別人提,遠遠望見大明總是躲著走。電話裏說到這兒,我插話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電話裏說,嗨,波子是我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