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居然不會開車。說是認不懂路標，又不會用智能手機導航，於是雇了輛出租車，竟是從東北打的過來的。他穿著我小時候很流行的那種兩個扣的大西裝，中分頭梳得油亮，鼻子上架了一副平光眼鏡，倒是有幾分陳冠希的派頭。他從車上一下來，便吸引了眾多目光，尤其是那些小姑娘，紛紛側目看他，那眼神中透著訝異與欣賞，八成以為他是從海外回來的潮人。一番寒暄後，出租車跟著我們回了酒吧。我們把女屍攙進包房，大明掏出中華煙一人讓了一根，說，那啥，你們都吃過飯了吧？紅波說，你指的是午飯還是晚飯？大力說，你瞅你，出來幾天連禮貌都忘了？午飯還是晚飯有啥關係，這就是跟你打個招呼。紅波皺眉說，這麼衝幹啥？不就是昨天玩了一下你的妞兒麼，又不是你老婆，咋恁小氣咧。大力說，我單純就是嫌棄你忘本，跟妞兒沒關係。大明上前拍了拍大力的肩膀，說，哈哈，走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吧，這邊最好的飯店是哪兒家？大力想了想，說，其實吧，飯店這東西不存在哪家兒最好，主要還得對口味。大明聽完，若有所思，又說，那，最貴的是哪家？我說，最貴的，當然要數魚翅皇跟鬆露林，隻是這兩家酒店一個做中餐，一個做西餐，你……大明說，西餐西餐，還是西餐高檔。說著，幾人出門，帶著林美和那兩個姑娘去了鬆露林法式餐廳。到地方後，坐下，服務員把菜單遞給大明，他一邊跟我們訴說這一路的奇遇，走到哪兒的時候有個老太太被撞了啊、經過什麼哪個山的時候看到有人蹲在路邊解大手啊雲雲，一邊在菜單上劃了幾排。然後，等了一個多小時，上了一道菜。我有點不耐煩，說，怎麼這麼慢？大明說，法國菜就是這樣，做得好啊，一好，他就必須慢，要不，咱們先出去逛逛，一會兒再回來？大力正在玩手機，聞言抬起頭說，雖已入秋，奈何這外麵烈日如火，我們上哪兒逛去？大明說，要不，你們帶我去挖出東西的地方看看？其實大家本就心照不宣，知道大明就是為這個事兒來的，但是客套這東西，從來沒有人真的能甩掉。大力說，也好也好，那我們走吧？大明連連點頭，把西裝脫下來搭在椅子上，說，走走走。林美說，得，咱姐兒仨繼續鬥地主。四人走出餐廳，駕車來到荔園賓館，這個時候大廳裏的菜市已經收攤了，下午四點鍾才會再出來擺，周圍也沒什麼人。我們徑直來到地下室入口，正要進去，忽然有個聲音在背後說，你們做咩的？回頭一看，是個半大老頭，約莫能有五十歲，黑瘦精幹，一看就是本地人。紅波笑著掏出煙，上前客套，說我們行至此處，發現此地空無一人，著實可惜，想看看裏麵可否做倉庫嗬嗬。老頭擺擺手拒絕他的煙，說，你們是？由於四人吹了一路牛，我一時口滑，順口說，哦，我們是搞黃金的，在花城那邊。老頭上前幾步，上下打量我們，說，搞黃金？大力說，他的意思是，搞黃金飾品的，不是真金，就是那種的塑料玩具。老頭恍然大悟般長長噢了一聲，一揮手，說，不租不租，這個地方不租的，你們去別處看吧。說完，當即便擺出了一副看門狗架勢。大明一聽，麵露焦急神色，略微猶豫了一下，掏出煙上前說，老弟，是這樣的，我們的店鋪離這邊很近，看了好大一圈了，感覺這個地方最方便，我看這裏空著呀，為何卻不租？老頭似乎並沒聽到大明對他的稱呼，也或許是聽到了，但是不在意，說，不租就是不租，靚仔，我剛才都說不抽煙了，你沒聽到？這裏不租的，快走吧。自從發財後，我早就習慣了當爺的快感，還沒有被這樣拒絕過，此下見他這麼不識抬舉，頓時有點煩，從兜裏掏出一卷錢，往他臉前一杵，說，呐呐呐，行個方便！你又不是這兒的房東，裏麵又沒什麼東西，這麼多事兒幹啥！我話一出口，老頭頓時皺了眉頭，一把推開我的錢，說，你……怎麼知道裏麵沒東西？我說，這破破爛爛的，都倒閉這麼久了，還能有啥東西？老頭說，馬王堆比這裏破多了，裏麵寶貝堆成山！不租不租，快走，再不走我可報警了！我被弄了個下不來台，心裏一陣急躁，直接就想霸王硬上弓，啪啪給他兩耳光，然後擰著他的耳朵讓他陪同我們下去參觀。紅波在旁邊看我一眼，急忙扯我，用粵語對老頭說，大伯啊，請問介裏的房東在母在呀？老頭說，我就是房東，你們不要再說了，我實話告訴你們，這個地方鬧鬼的！大力說，啥？你……這麼大一棟樓，都是你的？老頭說，樓不是我的，但地方是我的！蓋樓的人早就從這樓上跳下去了，我這是沒錢找人拆，才擱在這兒方便街坊！說著，他一側臉，又說，我看你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吧？大明說，老弟老弟，我們真是做生意的，你千萬不要誤會。既然你是房東，這就好辦，你說個價兒吧，這地方我真的很稀罕。老頭又一皺眉，說，你這靚仔，剛才還以為聽錯了，我今年五十三，你才多大，怎麼一點禮貌也不懂？大明眼神一飄忽，說，對不起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剛才說這裏鬧鬼？我一看他問這個，心知他有點把不住了，怕他再把實話抖出來惹個什麼岔子，急忙接茬說，人家老板是不想租故意開玩笑的，哪兒有什麼鬼啊，內個，不租算了，走走走，我們走。說著，我一扯大明，示意他們先撤，準備給林先生掛個電話，讓他施展一下關係。不料老頭一聽我的話，卻伸手拉住了我，說，靚仔，我可沒有開玩笑哦，這個地方真的鬧鬼，以前就鬧過，前幾天又鬧了，你以為我不喜歡錢啊？這是為你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