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意外(1 / 2)

清晨,安娜聽到一陣意外的吵鬧聲,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是馬發出來的?可能是,除此之外,他們家沒有任何別的可以發出這種聲音的活物了。可那聲音怪異,卻讓安娜緊張的不敢出去查看,其他人呢?哥哥有沒有聽見?兩個仆人有沒有聽見?假設他們聽見了會不會出去?還是已經出去了?安娜趴在門上傾聽著外麵的動靜,過了一會兒,聲音沉靜下來了,變成了馬唇觸碰的聲音,傻傻的令她沉迷。自祖文對她說那話之後,安娜就一直難以平靜下來,不是令人驚喜或愉悅的感覺,而是一種可怕,不可言說的可怕。而仔細一想,哥哥是她僅存的最親近的一個人,她不光隻是沒得選擇,而是她發覺自己已經漸漸接受這種狀況,或許這正是這件事的可怕之處。安娜的頭仍舊處於輕微暈眩中,一晚上沒有睡好,早上卻又被這種動靜吵醒——她聽見了一陣笑聲,是誰?祖文嗎?不像,他從沒那麼笑過,別的人就更不大可能了。他們究竟在幹嘛?難道他們沒有聽到外麵的聲音嗎?安娜在心中責怨他們,可是畢竟他們並沒有誰像她這樣整夜失眠,他們睡得太好,所以沒辦法注意到這種響聲。奇怪的聲音在繼續發生,想法告訴她可能是有人想要竊取他們的馬,可是馬兒的反應就更奇怪了,它們在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說話,安娜想,這真是她的異想天開。她感覺自己忍不住了,於是將衣服穿好,然後推門出去。早晨的天並沒有全亮,天邊幾塊紅褐色的碎雲堆積,太陽的另一邊還帶著星星。馬廄邊的身影赫然在目,她出門來發覺自己手中並沒有什麼可以威脅他的武器,大概,她有的隻有一個嗓子了——“喂!”陌生人轉過身,帶著一副蠢相,好像並不是一個賊,至少不是一個聰明的賊。“能聽見你的聲音真好,我的姐姐。”姐姐?她看見對方摘下蒙在頭上的兜帽,一張光滑卻暗淡的臉露了出來,他的目光嚴峻,還帶著一線憂傷,可是,可是他看起來依舊那麼善良。她感覺一顆石頭墜入了心頭,眼睛開始集聚淚水,身體竟然也開始顫抖起來。她沒辦法走過去,即便她想走過去。或許是因為對方了解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走了過來,然後緊緊抱住了她,感覺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你長高了,也變胖了……”她懷著滿滿的啜泣聲還有口水聲含糊說道,鼻子還愉快地吸收著冰冷的空氣。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哭,這讓安娜暗暗有些憂傷,難道他不想念她麼?難道他喪失了記憶了?不過這並沒有幹擾她享受這失而複得的情緒,她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想問他些什麼,可現在的她卻隻想擁抱著他哭上一天。弟弟嘟囔著,似乎是另一種方式答複她的問題,畢竟他還很年輕,很幼稚,就算他的個頭已經超過了她。“而你的氣味還是曾經的那種。”蘭卡一邊說,一邊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嗅了嗅,“父親呢?”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好像還沒起來呢吧,這麼久你都去哪了?我們,我們一直以為你死了。”“換作我的話也是一樣。”“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她說,接著看見他的眼飄向她的後麵,她一回頭,祖文正駐足於房廳門外,他正以一種驚詫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快過來,看我們的弟弟……”她的話沒有說完,祖文就轉過身去,回到了屋子裏麵。他是這麼了?安娜想不通,一點都想不通。那目光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總之令人心痛,而蘭卡也用同一種目光看著他,即便是遠去的背影,安娜也覺得他們兄弟之間也逐漸開始相似了。可能,可能他是有些接受不了這種本以為失去了,結果弟弟卻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的感覺。說實話,安娜也覺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這久遠的一年之中她已經習慣了茫然的生活,他回來了,她又怎麼可能一下子回到曾經的那種狀態呢?況且,曾經的蘭卡——“父親。”安娜感覺自己被握住的雙手被放下,孤零零的垂在大腿兩側,她感覺身子一陣發冷,難道說?難道他恨我?她轉過頭,看到父親的臉上依舊掛著很久之前的純粹的目光,或許在此刻,他也有些傻眼了,畢竟誰能接受現在的這種事實呢?她不知這是幸運、巧合,或者還是他們所不能理解到的東西,總之這是一件好事,可是為什麼大家都悶悶不樂呢?“父親。”他再次稱呼,這句話在安娜的印象中就沒有過幾次,“我需要帶您去見一個人。”父親好像突然被這段聲音打亂了一般,他的遊離的眼神又飄了回來,怔怔地問了一句:“什麼?”他站在父親麵前再次請示了一下,眼中充滿了忠肯,而他左手不知什麼時候握著一根拐杖,紅彤彤的仿佛初生的朝陽一般。父親遲疑了一下,沒有問什麼,好像默然接受了他的提議。但這一切發展太快,安娜反而覺得有些接受不了。“你們!你們究竟要到哪去?”蘭卡用奇異的眼光看了看她,然後又抱了過來,“對不起,姐姐,我需要做這件事,隻需要一點時間而已。”父親從馬廄邊拿起了繩套,放在自己的高頭大馬上,將它牽出來,而蘭卡則選中了她的那匹小馬。他用心撫摸著馬兒的腮部,接著對她說了點什麼,這匹馬也似乎對他回複了幾句,兩雙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暴露出與往日不同的神色,好像,在馬的眼裏,蘭卡要比她更值得親近。這怎麼可能?蘭卡失蹤的時候它還是一匹小馬駒呢!總之,說什麼已經沒有意義,想什麼更無意義。兩個男人相互對視了一下,接著父親的眼神就告訴她雷同於往日的一切:“守在家裏,別亂跑。”然後——狂奔而出。祖文這時候衝出房間,然而一切已經太晚,而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剛剛更加糟糕。“父親,他去幹嘛了?”“我也不知道,蘭卡對他說要帶他去見一個人……”此話一出,祖文也到馬廄裏將他的那匹馬拉了出來,而這匹馬顯然有些不情願的樣子。然而韁繩一套,它還是很快接受了這種被強迫的現狀。“父親叫我們留在家裏!”安娜喊道。“你來麼,安娜?”祖文向她伸出手,“我們不可以再受任何蒙蔽了,我們可是他的孩子,我們必須得知道我們本應知道的這一切——”他的話似乎很有說服力,對安娜而言,雖然感覺這樣上去不大保險,可是,留在家裏的感覺更讓她難過,尤其是發覺自己一下子被排除在外之後。於是,她上了馬,坐在祖文的身後,馬在她上去之後身子顫抖了一下,可能這還是它第一次馱兩個人。但隨著祖文的驅趕,它還是前進了,盡管失去了原有的速度。他們騎行的速度並不快,而在這個地方也不適合馬兒奔騰。稀疏的日光雖美得令人陶醉,但她現在無心這樣思考,她的心在隨著馬兒的腳步跳動,這種緊張氣息化作雙臂纏繞在祖文的胸前,她感覺到有一種坐在自己的小馬上說不出的可怕。“哥,你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麼?”“一言難盡。”沒錯,原來你也在許多事情上都瞞著我。安娜想到,一陣傷悲夾帶著風拂過心頭,她知道自己曾懷疑過他,但是確切卻記不得什麼時候了。他們這一家人本身就太奇怪,每個人都隱藏著自己的秘密,但安娜十分確信的是,她的秘密肯定是這個家裏最少的一個。問題究竟出在哪裏?或許就是他們就某個問題的不去求真的態度上,即便誰不給出解釋,自己也不會咄咄相逼。倘若相逼的話,她覺得並不會有人存心隱瞞,或刻意撒謊,因為他們之間都是有血緣關係連接著。於是,她將頭靠在祖文的背上,寬大的背被衣料覆蓋,她幾乎感覺不出什麼,但對方卻似乎有所覺悟,身子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好像是在表現自己內心的慚愧,可除了一個“我”之外並沒有說出別的什麼。馬蹄卷起一陣陣微小的旋風環繞著那四隻奔踏的家夥,安娜聽到一些來自於前方,或者是右前方的聲音,他們出去了村莊,安娜知道。而不知為何祖文的意思是不讓自己的馬靠的太近,又不至於脫離太遠。她明白了,其實祖文的意思並不是想要追上他們去爭奪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權利,而是要監視這件事。她默默含著這股誕生在嘴裏的奇怪的異味,不想說出任何的事情。她不知道是否整個家庭都因母親的離去而分崩離析,但那至少是一個轉折。母親——風吹亂了她的頭發,也讓她的淚水還沒有湧出便已經風幹,而且,仿佛在這一瞬間,在她丟掉所有的感性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不會再為任何事哭泣了,這是永久的成熟?還是僅僅是短暫的自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