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有一天我會殺了帕尼洛,然後自己走出去。”安娜覺得自己有些發瘋了,她的嗓音比往日雄渾了一些,可回想起來好像充滿了欺騙性。“你是說真的?姐姐。”埃拉疑惑地問。埃拉的哥哥帶著懷疑泄了一口氣,安娜看著他,堅定地說,“沒錯!”沒錯——我曾試想過,當我哪一天被摧殘得精神崩潰了,當哪一天帕尼洛也像我一樣沒有力氣了,我或許會拿出一把刀子將那隻帶領著他前進的小蟲子割下來,等到有機會的時候……“她看起來並不像說真的,從她的目光裏就可以看得出來。”“那你給我說一句像是真的的話聽聽?”埃拉對她哥哥說道,對方變得啞口無言了。安娜衝著對方微笑了一下,“你就是洛斯?”“沒錯。”埃拉聽見這話表現出一副詫異的神色,好像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剛剛她泄漏這個名字的事情,而安娜則對最近發生的事情記得很清。這也一樣出乎了她自己的預料,盡管她柔弱的難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可她的態度、靈魂、或是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已經全被修正過了,這究竟好不好?安娜隻覺心髒在不斷結塊,磐石般的感覺令她不會對任何事情敏感,就算對這新出現的看起來似乎不錯的洛斯也一樣。他可能是個好人,光靠這一點並不能吸引安娜。這個下午安娜又跟幾個女孩聊了一些,對於洛斯的了解幾乎都局限在埃拉在詮釋哥哥如何保護她的故事上麵,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誇張的成分。總之,對於一個年輕人而言,其生活的多數都被洛克伐新建立的居所的曆史所掩蓋,像蘭卡那個年紀的,則是完全沒有體會過那段逃亡曆史的,埃拉也是一樣。埃拉生在她母親的最後一口氣中,因為哥哥的緣故她多了一些存活的機會。她說的最多的,還是她那股不想依賴於誰的小脾氣,這讓她寧願去做帕尼洛的“床上奴隸”也不願直接依靠他的哥哥,畢竟他實在太忙,對她也顧不了太多。弗洛蘭迪城與過去相比可說是發生了滄桑巨變,人還是這些人,但是當人們離開了故鄉,脫離了原來的所建立的各種組織秩序之後,要打亂也變得相當容易。她詢問了每一個女孩,上這個男人的床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們都給了一個很簡單卻又很諷刺的回答:為了食物。那些饑餓的感覺或許正是安娜所沒有體會過的,光從過去來說,她的生活可算是比她們要優越很多。整個城市在脫離了法律和人們自身的道德約束下逐漸退化,沒吃飽的人會像饑餓的野獸一樣充滿了殘暴的眼神,但至少缺少力氣進行攻擊;而吃飽了的呢(且不管他們用什麼填飽的肚子的吧)?卻又會因為生活過於乏味,難以控製自己的反麵情緒。鑒於這世界沒有什麼公平他們也不會為繼續尋找或生產食物貢獻自己。對於像埃拉,甚至是其他無依無靠的女孩子來說,能在那麼多男人的圍攻下留下性命就已經不錯了。在蒼茫的無法計數的時間裏,也沒人管你是不是成年,是不是已經來過了月事……帕尼洛給了這些漂亮的女孩一個被保護的機會,這個機會是不可多得的。女孩子們頭腦簡單的會瘋傳一個消息:弗洛蘭迪城有一個喜好女人的高官,而成為他的女人能保每天不會被饑餓所迫;頭腦靈敏的人卻會隱藏這一段消息,因為她們不想自己在偷偷摸摸混進帕尼洛的府中的時候出現新的競爭者。有時候,安娜不得不說,饑餓是比忍受這種摧殘更加痛苦的一件事,女孩們都已經看開,既然自己始終會被一個男人擺在床上,然後對她們做同樣的事。那麼是誰現在已經不重要,安娜可以想象究竟是什麼促使她們形成了這樣的想法,在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的時候,這種事的確是一件小事。除此之外,埃拉還向她傳授了一些如何玩弄帕尼洛這個人的把戲。當人們漸漸意識到自己身上所藏的許多曾經價值斐然的物件在這裏已經完全失去了效用之後,你便可以用一個早上起來搜尋到的新鮮果子輕易換來用於裝扮自己的珠寶首飾,在大家帶來的衣服都快穿爛之後,這些首飾卻總能散發出經久不息的光彩來。在此之前,她們還會在無人的時候跑到河邊將身體洗幹淨,而為什麼要挑這種時候呢?理由想來是十分簡單的。幾個姐妹們下河,幾個姐妹們值守,冷冷的河水滑過她們的肌膚,使得皮膚上的每一寸都因這種寒冷而高高騰起,汗毛聳立,有時候還會因為這件事而大病一場。但這也無法阻止她們用曾經那個年代的香豔來包裹自己,她們也不會在中午河水都被曬熱了之後再下去。總之,按照她們的說法,帕尼洛正是那種比較傳統的人,他喜歡的是站在她麵前,看起來幹幹淨淨猶如一顆被清水洗淨的水果一樣,可以啃、可以嚐,可以被他假想為某個貴族少女的人。要知道在這種時候保持清潔是十分不易的,但這些姐妹為了生活卻隻能這樣做。而安娜對於他來說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可以想象的人物,她是一個真正的貴族少女。帕尼洛家有許多華麗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他從遠方帶過來的,還是他有自己專用的縫紉工,總之,現在的埃拉,包括其他幾個女孩都像曾經的洛克伐城中的少女一樣,不光擁有令人歡喜的體態和笑臉,還有一些易被人誤會的貴族格調在裏麵。站在她們麵前,安娜仿佛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做女人了,或許她從來都沒有認真做過。埃拉她們決定在今日下河好好搓洗一番,而安娜則告訴她們在這裏並不需要像在弗洛蘭迪城那裏慌慌張張的,薩米人一直以對外人的不管不顧著稱。他們站在身邊就像一個細長的黏土塊、或是一株身著草色衣服的老樹一樣,安全且並無攻擊力。因此,也不知是安娜帶著她們,還是她們帶著安娜,在如同一隊鴨子一樣,她們從家裏來到了河邊,試了試水的溫度之後,她們便很快地將羽毛褪下,滑溜溜地鑽入了水中。這條河與弗洛蘭迪城邊的是同一條河,而如今,赤裸的河灘已經占據了許多部分。水草在依舊流動的水中晃動,幹枯的地方已經連及裸露的石塊變成了一踩即碎的土麵兒。一些蠅蟲在仍舊濕潤的地方飛舞,惡心的生活在水中的小蟲則在幾近幹涸的水坑裏攘動,卻沒辦法拯救自己注定要死去的命運。河床的泥土覆蓋的地方逐漸擴張了裂痕,由裂痕之處又向上彎曲,變成了一張卷皮似的東西,一張接著一張,看得安娜都有些無心清潔自己了。“姐姐,你怎麼了?”安娜沒有回答,她想起了那次薩米人圍在一起、燃起篝火、共同求雨的場麵,一直到現在,雨水都沒有下過一滴,她的淚水倒是從那時起便如河流一樣奔湧個不停。她不知不覺看向了四周,森林如平常一樣,與她記憶中的上一次相差並沒有多少,可從那陽光傾注下的縫隙間,安娜卻恍惚看見了幾束層層蒸騰的白霧。太陽在炙烤著大地,仿佛是一個憤怒的卻擁有至高無上的能量的家夥在報複人一般,安娜隻知道生存於人類之中有那麼一個神聖的女王,而掌控這裏的神靈又是誰呢?他製造的這一切難道就不會心痛麼?她回過神來,這本不該是她思考的問題。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何總是這樣,明明自己是最為悲慘的一個,但她每時每刻思考的卻並不是自己。或者這對她來說更像是個好事,能讓她至少在短暫的片刻能夠脫離困境。而女孩子們都喜歡在河水中玩耍,戲水的過程總是能讓人忘記自己的年紀,轉瞬間變成一堆白嫩嫩的娃娃。河水不深,最深的地方也隻是剛剛沒過大腿,她們拚命往身上撩著水,同時也用水攻擊其他女孩以掩藏相對之時臉上的羞澀。安娜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她直接坐在了河水底部的一塊圓滑的石塊上麵,河水溫柔地掃過她的雙腿,穿過她的肚皮,一度令她忘記了其它感覺。很快,溫馨的事情便結束了,安娜與幾個人穿好衣服坐在森林的邊緣乘涼,這樣的日子她真想一直持續下去,可是……潤濕的頭發在前額打著卷,幾個女孩光著腳漫步在草叢之中,她們看起來完全沒有安娜所處的這種擔憂,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究竟是要說她們太過幼稚,還是她自己難以想明白事情的真相麼?“姐姐。”“恩?”安娜答應了一聲。“你能告訴我如何做一個真正的女人嗎?我哥總覺得我就是一個假小子,身邊的女人又太過瘋豔,沒人告訴過我怎麼做。”“我也不知道,我的母親也沒有告訴過我怎麼做。”她沉靜了下來。“怎麼會呢?我覺得你就已經很完美了!”“真的?”“真的!”安娜想象不到,自己怎麼會被一個女孩子問到這個問題,她該怎麼回答呢?“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在那個時候女孩子們通常會被教會紡織、書畫、禮儀,用各種東西裝扮自己,總之,除了在聖女堂擔任過神職之外的女孩之外,都擺脫不了被嫁掉的命運。而且,一般也很少有選擇的權利。尤其是有利用價值的女孩子——”“可是這樣不是受人重視的標誌麼?”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完全誤會了安娜所說的意思了。“這樣說是沒錯,但那個時候我們更期待有個完美的愛情。”“愛情?我隻知道有這麼回事兒而已。在眾多男人的對比裏,我或許會有一個比較中意的,但他做什麼卻並不能真正討好我。”“那是為什麼?”“因為我天生就是個男孩子命運吧?否則也不會在跟那麼多人爭搶食物的時候活下來了。活是活下來了,後來又開始裝女人,裝柔情,還好有人教我,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討好帕尼洛。”“你不需要為別人做什麼事,就按照你的心思做自己就可以了。”安娜抓著她的手說,她突然用閃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像你一樣嗎?你可是我哥哥見了一眼就想要保護的人呢!”“怎麼會呢?他剛剛還那麼刺激我。”“我怎麼會騙你呢?要不你以為我把你拉進來是為什麼呢?”“為了你哥哥?”“我不想這麼說,他說會等你自願接受他……”“他倒是個好人——”但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而不是為了幸福,這樣輕易地選擇這個男人真的恰當嗎?“那是不是代表你要跟我們站在一起了呢?”安娜微笑著點了點頭,“跟你們站在一起有什麼好處呢?”“有好處啊!我們會幫你報仇,殺了帕尼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