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迷失(1 / 2)

“前麵沒有路了。”不需要士兵來彙報,托拉明已經知道結果了。在這種地方又怎會有路呢?從來都沒有,所以才需要他們來走。高山難以翻越,許多人已經為自己做主留在這裏,畢竟這裏還有清澈的水源。在水源附近,不管是否真的存在,好像有生機在浮動。野獸或野鳥可能會來這裏覓食,飲水,他們抱著這種幻想來詮釋自己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的不明。森林就這樣的被劃隔開來,沒人能夠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條界線的這一邊還有綠色,到那邊就變得枯黃,再往遠看,則是一片焦黑。沒人想要去那裏,也一樣沒有人想要從那樣的土地上落足走過。托拉明將隊伍留下,自己一個人策馬向前跑了一陣,結果卻隻引得一身寒氣。落葉在地上已經腐敗,地麵僵硬得即使是馬的肉蹄踩在上麵,也如同馬蹄鐵敲擊在石路上的聲音。樹木似乎在此忍受了難以想象的遭遇,它們將身子搖擺,枝丫伸長,各種各樣的模樣隻讓人覺得不太自然,時而往上,時而向下,枝節腫大,以完全不是生長的姿勢排開。除此之外,樹幹不知是被燒毀了還是被蟲蛀了,不僅僅是樹皮,連樹幹深處也殘損了許多。他隨便找了一棵樹,從樹的破碎之處捏起一撚木屑,像碾碎泥土一樣容易。木屑如風塵一樣紛飛,像細雪一樣飄落。他可以輕易折斷一根手臂般粗大的樹幹,而且還不僅僅是碎成一截。看來這裏已經經曆了十分漫長的幹旱過程,有一種想法促使他想到弗洛蘭迪城所在的地方有朝一日也會變成這種模樣。但是又有什麼理由證明這一點呢?為什麼這裏與他們走過的地方有如此大的差異?他敢肯定這絕不是一座山就可以促成的,讓這一切反常的一定還有其它原因。幸好這裏還不是太熱,天是被迷霧遮蔽的藍,托拉明不知道這霧氣究竟從何而來,或許那並不是霧,隻是一些灰塵,或是從哪裏飄來的煙氣。當然,煙氣隻是一個常規的想法,他知道煙氣意味著這附近可能會存在另外的一個未知的部族,可能像薩米人一樣長得像人,也可能是個畸形,或者整個種族都是這個樣子。他對過去的事情記不太清了,尤其是處在這個境地的時候。天亮著,但隨著他漸漸深入,就好像失去了方向感似的。同時,太陽也在蒙在森林頂端的那些迷霧所遮蔽。看不清哪裏更亮一些,哪裏更刺眼一些。現在是什麼時候?托拉明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疑問。記憶給他的解釋是清晨,昨夜他們在森林中駐足紮營,天明便啟程前進。路上走了多遠,見到了什麼東西,甚至是關於祖文和蕾婭的記憶都變成了幾天前的模糊幻想。他以為是自己的疲憊控製了想法,然而事情並不是這樣,頭頂的光在炫動、在旋轉,在以並不規律的方式移動。那是太陽嗎?他抬頭盯著那陣閃爍的卻並不刺眼的光在白紙般的迷霧背後穿行,地上莫名出現了一些移動著的影子。是太陽在地上映照下的烏雲的影子?可是天空並沒有太陽,一樣也沒有烏雲,那麼這些移動的影子是什麼?托拉明知道自己無法解釋這一切,不安提醒他似乎已經離開隊伍太遠了。他轉過馬身,來時的記憶又開始逐漸消失了,模糊的記憶和恐懼混雜在一起,它們在為一個選擇吵架,沒人能夠給托拉明正確的回去的答案。在這裏逗留多一分就多一分危險,他必須回去。祖文和蕾婭應該在遠處等待著他,而眼前所發生的不過隻是弱者迷惑他的障眼法而已,既然對方沒有足夠的能力殺了他,就隻能利用這東西迷惑他,使他停留,讓他餓死——沒錯,這就是他的目的。托拉明這樣想,盡管他並不明確對方究竟是誰,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他卻能確定自己最不想走的一條路便是正確的路。他知道這有些不可思議,可除此之外他沒有其它任何辦法。就這樣騎行了一陣,馬的腳步也逐漸顯現出了困惑。他們已經走了這麼遠了?不,托拉明不記得自己騎了這麼遠。那麼他是不是走錯了路呢?他眼光一亮,看到了自己剛剛折斷的樹枝,難道他隻是在原地徘徊?不,這不可能!真正說服自己並不容易,對方在借用他的心理與他自己作對。這一條路線沒錯,托拉明努力控製馬的方向,但它似乎怎麼都不願向著他的方向前進。無奈的他從馬上跳了下來,然後拉著馬向前走,他們在勉強挪動著步子。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拯救這一匹馬,畢竟一個人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不是更輕鬆嗎?不!他再一次回絕了自己,繼續拚命拉著馬,馬兒發出一陣不愉快的嚎叫聲,可傳到托拉明耳中的並不大。他努力排除雜念,前路開始漸漸清晰起來,兩邊幹枯的樹木在迷霧中讓出了一條通道。在通道的那頭,他看見祖文,看見蕾婭,還有另一個人——馬兒停止了掙紮,好像也突然解脫了似的。他跳上馬背,向著三個人奔去,飛快的速度令人反應不及。托拉明跳下馬背,從蕾婭身旁跳過,將粗壯的手直接掐在了巴蘇特的喉嚨上。就像一具散落的屍體一樣,巴蘇特在空中搖晃,還掙紮著用雙手瘋狂撲打著。但無論是打在托拉明的手臂上,還是試圖掙脫他的脖子,在這一刻都毫無用處。“你想幹什麼?巴蘇特!”“父親!你在幹嘛?快點放手!他快憋死了!”蕾婭的叫聲傳到他的耳朵裏,他有些不解,什麼時候她開始憐憫起巴蘇特了?不過,這種怪事並沒有結束,祖文也撲上來,抓著他的胳膊。“你在幹什麼?你這個小兔崽子,我正在為民除害,不要攔我!”他轉過頭,又將頭轉回去,眼前的人就一下子變了一個。“你——你是誰?”托拉明顫抖地將這個陌生的老人放下,沒等他回答便轉過身去。“國王陛下在逃避——你看見了嗎?他的力氣多大啊,一隻手就把那個老頭兒提起來了——嘿,幸虧時間短,要是再長一點,那個人就……”他好像聽到了一些質疑,但當他回頭看去的時候,臨近的人卻隻是在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著他而已。“父親,您這是怎麼了?這個人隻不過來找我們乞求一點吃的。”蕾婭一邊說,一邊衝到那個老人麵前,用手拍著他的胸口。“就是啊,國王陛下,您這是怎麼了?”這個聲音很像巴蘇特的,他又發神經似的將頭亂轉一通,卻始終沒有抓到巴蘇特的身影。“出來吧,我恕你無罪。”他說。祖文他們兩個疑惑地望著他,不過沒一會兒,巴蘇特就真的出現了。蕾婭嚇得跑到了一邊,祖文則目瞪口呆地站著,他們本都有話可說,但這一刻誰也沒說什麼。“我想我們可以單獨談談。”托拉明說道,他看見此時的巴蘇特仿佛已經變了一個樣子,變得更健康,更有活力了。但這更讓他不解,先前他裝出那一副憔悴的樣子究竟是在幹嘛?迫於對迷霧的敏感,托拉明沒有選擇進入到無人的已經枯萎了的森林中去,而是隨便找了一個人們並不在意的石壁的角落。在這裏,溪流的涼爽之氣隨著風吹過來,讓人至少忘記了一些讓人頭疼的事。但是令人頭疼的人隨他而來就有些不一樣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您剛剛經曆了一些怪異的事,陛下。”“沒錯。”“而且您毫無疑問地將這件事歸結到了我的身上——”巴蘇特說。“從這一點上來說,你還真的很了解我。”巴蘇特輕笑了一聲,這聲音完全不同於他原來的笑聲,是小於他的年紀的笑聲。“我猜您又有了一個可以讓我償命的理由——”“定你死罪的理由很多,但是讓你死掉的方式卻沒有,巴蘇特。我不得不明說,我幾乎天天都在想著你能死掉,可就是沒人能成全我,就連我自己都做不到。”“人各有命,這就是我對我總也死不了的解釋。”巴蘇特躬了躬身子,“死亡能讓我得償所願,而我糾結的是我的死法。”“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的啞謎說的不好。”“那麼,陛下要找我談什麼?”“談談如何拯救這些人——”托拉明說。巴蘇特遲疑了好一陣,好像正在用心消化他對他所說的這件事有多麼不合常理。一段時間過後,他還是給了一個答複,而不是繼續計較下去。“放棄一些該死的人,留下一些想要生存的人,陛下,在我的麵前,這就等於天理。”“不。”托拉明質疑道,“我們無權判定誰該死,誰生存。”“事情並不是這樣,想想您剛剛對那老頭子所做的事情,這就跟權力毫無關係。”托拉明的視線轉眼尖銳起來,橫亙在巴蘇特的鼻梁之上。“盡管有時某些事毫無道理,痛苦的人可能還會繼續承受痛苦,歡樂的人可能依舊歡樂。您怎會奢求這個世界變得平衡呢?您能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就足夠了,我慷慨的陛下,剩下的就要以大局為重了。”巴蘇特抬起頭,“恕我直言,在這片廢土之後,有我們都想要的生活,那裏比我們任何人所能想象的都要完美,那裏是一片最適合人居住的樂土……”“那麼,究竟怎麼做?”托拉明眨眨眼,想要看清巴蘇特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要知道,我的陛下——恐怖的東西既能讓人倒退,也能讓人向前。我想您一定很懷念戰場上追趕敵人的感覺,那麼這次,就讓我們盡情鞭撻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