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德打算告別那個女人。在臨走時他才知道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做伊莉莎，他想象如果自己是先聞其名未見其人的話，肯定不會想到用這個名字的人會是如此蒼老。可這又沒有辦法解釋，隻是一種單純的感覺，畢竟現實來講，沒有誰規定叫做伊莉莎的人一定會是個年輕靚麗的姑娘，而即便是某個年輕靚麗的姑娘叫伊莉莎，最後也一定會老去。那時候她就又老又醜了，就會變成貝拉德所看到的這副模樣。“年輕的時候最在乎那張臉，可是老了之後就根本不在乎了。”伊莉莎幽幽地說過，仿佛在暗示她年輕時是個漂亮女人。而令貝拉德驚異的是她原來做過聖女城的聖徒，而不僅僅是信徒那樣簡單。這引起了貝拉德的一點興趣，不過也僅僅是一點點而已。姐姐會對這種事情抱有很大興趣，然而她已經死了，這種興趣並不會因此傳遞到他的身上。不過伊莉莎確實說了許多關於聖女團的事情，有時候她的話比較有邏輯，有時候又顯得不通，他以為這是她因為年紀過大而變得精神恍惚，神經不振，抑或是記錯了某些事情，但是她對此卻十分堅信。至於堅信的是什麼呢？就是“神殿外的人都由那位神秘的瑞卡麗娜女王引導，而她們卻從未見過她的麵目。”貝拉德聽到這裏不得不提出一個疑問，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又如何確定有這麼一個人呢？伊莉莎簡單說了一句，“一種聲音，一種相同的聲音。”她眨眨快要閉上的眼睛，然後笑了一聲，“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們那個時候也是，不過的確是所有人都由這位女王控製。她用溫柔的聲音通知她想要通知的人，我們曾彼此對照過這些信息，話語分毫不差。後來，我們也不對照了，因為我們變得虔誠了。比我們之前的人早就習慣了依照指令形式，而新來的往往還抱有一定好奇心。不過，既然秩序已經定下，這種循環就會按照生生不息的勢頭進行下去。總之——這還是溫馨的。”她說了一大堆，仿佛是要把每一句話都塞進她的一整個人生似的。“那後來呢？”貝拉德這一句話問的是最致命的，女孩們都以為受到神聖的洗禮會得到祝福，會備受尊重，會因此幸福一生。但一切發展還是會以出了聖女城的那一天為準。她們的身上不會有任何聖教徒的標記，唯一能夠保留的隻是一身白皙的不稀不貴的著裝，而那身著裝在任意城市都可以買得到。所以即便她們再怎麼堅持，也並不會有人相信她們所說的話，女王的口信已經不再對她們起作用，眷顧也隻是一時的。後來伊莉莎認清了一切，於是不再對誰提起自己的身份，而是簡單地融入到艾薩斯城的擁擠而繁忙的日常生活中。在過後的一年中，她愛上了一個男人，與他共度了五年時光，而後被對方拋棄。後來她又找了幾個男人，最後發覺自己已經感到厭倦了，於是在將老之年，長途跋涉到森林中隱居起來。“那麼，那位女王真的說過會眷顧你們，讓你們終生幸福嗎？”“不，沒有說過。”伊莉莎肯定，“不過這是來到這裏的女孩們的願望，並沒有誰會意圖打破這些孩子的夢想，況且沒有出去的人也不知道這些，已經有了經驗的人也沒有必要非要損壞關於聖女城的名聲。精神信仰本來就是這樣，隻不過是人給自己內心所尋找的一個寄托，要想要一個很好的現實，還得看運氣如何。”貝拉德想了想，感覺自己也有所領悟。再看看伊莉莎一個人在天青水淨的生活播種莊稼，喂養自己，不受任何人影響，然後很自然地死去也很好。至於為何伊莉莎與那麼多男人有關係卻並沒有孩子，他不想過問，這過於隱私，貝拉德找不到描述的最好方式。況且，這對他一點用處也沒有。那麼，說到安薩斯城，想必就是一個人群聚集很多的地方。在那裏，他或許能夠打聽出某個類似尼羅森的地方。自從很久之前，他的方向感就已經大致喪失了，他不確定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唯一能夠肯定的是他明確感覺到了方向感喪失的前後對他的心靈造成的偏差，就好像突然受到重創一樣。轉眼間，身子就變弱了。那伊莉莎呢？她會不會知道？“森林？這裏的人都害怕森林，擔心自己走遠，迷路，或者被未知生物所殺。”“可是我的一路都很安全。”貝拉德知曉自己說漏了嘴，但對方並不了解實情，因此以為他隻是走了很短的一段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從這裏住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什麼想要害死我的東西。”那麼那些東西究竟是怎樣的東西？人們是從哪裏聽說的這些東西？貝拉德感覺這裏麵有一絲不正常，有一些改變正在發生，不，是已經發生了。難道說這跟他曾經夢到的世界毀滅的幻象有關？他的師父告誡過他，至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也不太明白。來自於世界上最大的指引，貝拉德跟著這個信號盲目地走進森林，然後又走出森林。“那麼，您聽說過洛克伐王國嗎？”“奧。”伊莉莎眼睛張了一下，表現出不可思議的模樣，“我總感覺你這個孩子與其他孩子不一樣，你怎麼會對這些個東西這麼好奇？還有你那些問題。”“您也許並不知道孩子的想法吧？畢竟您並沒有過自己的孩子，也未必跟年輕的男孩交流過。”貝拉德直接說，而看到伊莉莎臉上的恐怖模樣，他又有些後悔了。不過，這神態很快便轉變過來，“嘿嘿。”女人的笑聲讓貝拉德身體打顫，“你說的沒錯，我是沒有辦法驗證這一點。你問的洛克伐王國就在這個國度的西麵，至於有多遠不太好說，我沒有走過。不過，我確實聽說過洛克伐王國有一段土地與龍嵐斜坡的土地相接，兩個國家的北邊，都被漫長的森林覆蓋。對了，我好像還記得有人說從龍嵐斜坡邊境望到了洛克伐老國王帶著茫茫大軍逃進森林的場景呢！不過，我堅信那隻是一個謠傳。”貝拉德回憶，姐姐說他們走進森林時是向西的。“洛克伐西邊是不是也有森林呢？”“或許有吧，我對這種事知道的不多，土地是國王們關心的事，我隻知道森林真是大得很呢！”所以，路線有了偏差。貝拉德在心裏描繪那幅地圖，聯想伊莉莎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卻總也找不出真正的答案。如果沒有正確的答案，唯一的可能就是某個條件被搞錯。他不感覺自己的方向會有太大偏差，一直是向南，方向偏東。也就是說是他們的路線走的不對。對了！姐姐說他們走的時候是追著一條河流走的，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並不是跟著一個方向而去。這樣也就解釋明了了，可是，這對我又有什麼意義呢？貝拉德不知不覺地感到臉上一陣悶熱，自己為了一個無意義的問題討論許久。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尋找那個地方，以便獲得更多的信息。而伊莉莎能夠提供他的消息隻有這麼多了。“我想我得走了。”“我一直覺得你的到來並不是巧合。”老人神秘地說，“我想可能是上天派來陪伴我的，沒想到卻隻是一個過客。如果你執意走的話，我也不能攔著你。可你要想想你出去了要去哪呢？又有誰來照顧你？”貝拉德意識到到自己撒謊的弊端，最終還是出現了。“我很抱歉，對你說了謊話。原因是我的身份不值得一說，我是從森林深處走來，我的目的是搞清楚這個世界的秘密。其餘的我也沒有辦法解釋了，總之現在既然有了一個線索，我就得追查下去。”否則我就對不起那些因我犧牲的人……伊莉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幾天的相伴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至少讓我能在死前將想要說的話說完，我想你再留在此地會是一個浪費。不過臨走前你需要接受我的一點心意，帶上一些食物，還有衣服，你的衣服簡直是野人穿的，在城市中會被誤認為是乞丐的。”很快，伊莉莎為他打包了一些衣服，她笑著說是從當年的男人身上剝下來的，上身可能會有些過時，不過對於他身上穿著的毛皮來講還是比較能讓人接受的。“另外，”伊莉莎告誡他，“如果你想要說謊的話還需要再用點心才行，瞞過人的不是你說的東西有多曲折，而是這些故事有多少發生在這個現實之中。”貝拉德點點頭，接受了對方的意見，這無疑是轉變身份的最好時機了。這一日濃雲慘淡，與伊莉莎的告別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讓人心痛。殘留在貝拉德心上的一些疙瘩已被解開，壓覆他的情感也不在了。一無所有的他隻需要知道下一步可走的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