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是從哪個地方來?”酒館裏的女孩說,她一邊用酒壺為別的桌子斟酒,一邊詢問這邊的這位達官貴人模樣的少年。“你覺得我像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貝拉德說。“我哪裏知道呢?是某個富麗堂皇的宮殿,還是某個碩大無朋的宅院?”女孩跨過擋在他們之間的一條長椅,裙子被扯開兩半,露出兩條參差不齊的大腿的影子。“跟你猜的差不多——那正是我要去的地方。”女孩笑了笑,彎腰將手裏的酒壺放在桌子上,“我是不怎麼聰明的女孩,不過我現在至少可以問一問你坐在這裏究竟是想要吃點什麼呢?還是在——找些什麼?”貝拉德看著她,對方兩隻胳膊支在桌子邊上,臉一點點拉近,她的胸膛也是。“你說對了,我的確在找一些東西。”“一些?一個不夠麼?”女孩的眼睛眨了眨,並且向他的臉上吐了一口熱氣,但他除了聞到一丁點酒氣、灰塵味、木頭味之外並沒有聞到其它的東西。“當然。”貝拉德可以肯定對方的意思,但他不記得自己遇到過這類事情,也想不到自己是因何猜出來的,“實際上——越多越好。”他說著,盡管表情足夠嚴肅,但是他的肉已經變得紅熱,隻差穿過那一層薄薄的皮膚了。女孩哼了一聲,說,“好吧。”女孩瞬間變了臉色,然後將胸脯收了回去,她的後麵傳來了幾個人的笑聲。正要走,卻又突然轉過身說,“既然你什麼都不吃的話,就趕緊走吧,別妨礙別人坐在這裏。”“我還有一點請求。”貝拉德說道,“可否借用姑娘一點時間?”女孩的眼珠在四下裏滾了滾,“說吧。”“能不能私下交談。”“你想要做什麼?”“我隻是想你打聽一點事,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給你足夠的報酬。”貝拉德認真地說。“那你跟我來吧。”女孩說。他們從吃飯地方的後門走出去,後麵是馬廄,十分簡單,而且實際上也沒有太多的房間。並且,僅有的這些房間都建造在一起。因為時間的原因這座房子有些老態,木頭或瓦片都失去了原來的色彩,變得粗糙暗淡。最左邊是飯廳,飯廳正後麵是廚房,左後麵馬廄,右邊連著的是幾間臥室,那之中也許還有個廁所吧?貝拉德跟女孩走進去,門口豎著幾根柱子,三隻馬拴在那一邊。盡管隻有這三匹馬,可因為沒有人收拾而馬糞味濃厚。地麵是幹燥的,柴草在馬槽裏十分錯亂,多少還沾了馬的口水。眼前還豎著幾棵看起來比較筆直的發了芽的樹,不過最多也隻有這麼幾棵。遠處是幾塊被收割了的田地,更遠處則是將天空與大地隔開的彎彎曲曲的土丘。客人們的聲音並沒有傳過來,廚房的爭吵聲卻很大,女孩不自覺地回頭望了望,“你快點吧,一會兒讓老板看到會罵人的。”“你對艾薩斯城熟悉嗎?”女孩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不好意思——你問這些幹嘛?”“我需要一個知道這個地方的人。”“這個地方誰不知道呢?異鄉人,你可以隨便找個人打聽,那麼大的地方可以隨隨便便找到的。”“可是這裏的人都沒有你知道的清楚。”“你——你是從哪知道的?”女孩忽然變得恐懼起來,“你竟然想方設法打聽我?”“安靜點,我今天才剛到這裏而已。”貝拉德說,“而且,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哦,這麼聰明的你唯獨不知道艾薩斯城在哪?”“總會有辦法的,不過我想要一個人來陪我走過這一段路,在這之前,我會付給這個人一些錢擺脫那個惡心的店主,事情完成之後我還會讓她獲得更多。”女孩的臉紅潤了些,上麵抹著一點淡淡的憂愁,“這樣說的可不止你一個,信誓旦旦讓你跟他走,結果轉眼你就到了另一個買家的手上。至於艾薩斯城怎麼走,你隻要沿著門口的那條路向左一直往前走就對了,錢還是不必了,現在還有誰會聽信這樣的謊言呢?”“但是隻通過你勾引男人這樣的手段恐怕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他的魔爪。”貝拉德說。“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想想你十年前是怎麼到這來的吧,艾拉,你難道不想再回到那個家庭嗎?那個不愁吃喝,碩大無朋的隻在回憶中存在的宅院——”“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了解的這麼清楚?”艾拉咽著口水,她的眼睛晃動,睫毛也開始顫抖。“想想有誰能知道這種事?”“弟弟?”女孩瞪大眼睛,用手指指著貝拉德說。他很想笑一聲,但是沒有,他隻簡單地搖搖頭。透過變化之功,他能夠更好地操縱吻血杖從他的手中出現的方式,以讓整個過程看起來並不是那麼惡心。趁著女孩的還有空間接受更多的震驚,他讓吻血杖一眨眼出現在了手中。“你可曾聽說過一位拉赫曼的魔法師?其實我也是其中的一個。”女孩搖搖頭,“我不知道這種事,來來去去的客人太多,我早就習慣了不讓別人的話留在腦子裏了。”“很好,這樣就省了你再問我為什麼知道你的身世的麻煩。”貝拉德不慌不忙地說,盡管能夠利用的時間並不多,但艾拉已經多半相信了他。“我,我覺得你好像是會變戲法的,什麼魔法?魔法是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如果能夠讓你理解的話,可以說是一種奇特的天賦吧,做一些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貝拉德說,“怎樣?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呢?”“我……我害怕。”貝拉德在心裏尋找如何讓人變得勇敢的魔法,卻怎麼也找不到。他隻是知道對方的想法罷了,至於如何操縱一個人,他知道自己還不如巴蘇特那個家夥厲害。“一個人第一次受傷會很痛,但是時間長了,傷痕會將傷痕掩蓋。別讓這種感覺欺騙了你,艾拉,想想你小的時候,難道你不想用將來的快樂來掩蓋痛苦嗎?”艾拉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痕,她一直在回憶這件事,貝拉德也從她的腦海中看到了,變得感同身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借助此舉來拯救一個與姐姐一樣懷有悲慘人生的女孩子,用以告慰自己死去的靈魂,貝拉德不想自己想那麼多。盡管並非必要,他還是決定至少幫她一下。“好吧,我們走吧。”艾拉肯定下來。貝拉德從包袱裏掏出一袋金子,展開給她,“拿出一部分給你的老板吧,能夠買下你的數目。”“這麼多年,他從我的身上賺的已經夠多的了,如果你真覺得我欠他的話,就讓他死,然後我再把錢給他好了。”貝拉德將包袱合起來,本想說其實這些金子並不像看起來的那樣值錢,過一段時間,它們就會變成很普通的東西。但他並沒有,他總感覺對方知道自己的越多,對她的傷害也就越大。“那麼,你想怎麼辦?”貝拉德問。“直接逃走。”“想不到剛剛還害怕的你還可以做出這種事。”他的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這就是女人的不同?“看不見讓我害怕的東西自然就不會害怕了。”艾拉說,“而且,跟值得信賴的男人私奔是常有的事。”貝拉德凝神注視了她一眼,他不想再說下去,因為房子裏傳出來一陣吵鬧的聲音,“老板!老板!”“你應該會騎馬吧?”她眼睛閃爍了一些疑惑,而她所說的計劃成與不成全在他會不會騎馬了。如果不行,恐怕他就必須與她同乘一匹前行,不過貝拉德並沒有從女孩的想法中獲知這一點。“會。”貝拉德說,“那我們現在就動身?”艾拉將一匹馬的韁繩解開,然後拉到貝拉德身邊,“你先上去,要小聲一點。”“艾拉!艾拉!你這死丫頭去哪了?”前庭的聲音鑽入了他們的耳朵,“別急,你那丫頭正在後麵與人幽會呢!”艾拉回頭看了看後門,不過也隻是看看而已,這個門並沒有拉手,門閂也已經損壞。“哼!什麼樣的人?是付得起錢的人嗎?”“像肯為那件事花錢的人,不過他能掏多少,就看你的女孩有多大本事啦!”有多少人會相信他第一次到這裏就將這裏受苦的這位女孩帶走呢?他們一定不相信,而被他們說到這些事情,反而讓他的心裏慌亂一陣,從肉體中淡化出來的毛躁情緒讓法杖也變得有些不穩。但他還是及時上了馬,艾拉又從馬廄上解開了另外兩匹,她選擇了一匹比較老實的花斑馬,然後用一根木錐狠狠刺了另外一匹馬的屁股一下,那匹馬傳出一陣慘叫,接著,便掀蹄狂奔起來。艾拉抱住馬的脖子,然後跳了上去,“快走!”她指揮了一句,隨之響應的還有前麵的一陣吼聲“後麵發生了什麼事?!他媽的!是不是誰在打我馬的主意?”艾拉將馬頭一轉,從整個房子的一邊繞過去,貝拉德也與她並排而行。當那個老板意識到問題所在,然後從後門竄出的時候,他們早已彎到了前麵,然後洋洋灑灑地向著艾薩斯城狂奔而去。貝拉德一邊在馬上麵鎮定自己的視線,一邊看著這個已經將性命拋下的女孩,恍惚覺得自己從某種程度上欺騙了她,她自然心裏也是抱著一些惶恐的,但在這種壓力下卻並不明顯。貝拉德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他以自己並不明確的目的窺視了這個女孩的隱私,正在與她對他的部分信任形成對比,猶如繁星的冷與太陽的熱,讓他覺得自己愧疚不已。當然,貝拉德還看到了一點,女孩跟他走其實並不是僅僅出於對他的信任,而是一種對他來說類似於負擔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