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好了。”索尼婭聽到自己這樣說時,好像是在迎接一個盛典一樣。當然,在看到拉赫曼的表情時,他突起的神色又讓索尼婭覺得或許自己準備的太過了。不光她這樣覺得,每個人都會這麼想。“那個,呃,公主殿下,請這邊走。”拉赫曼已經失去了評價的機會。聖殿中說不出什麼地方是用來會客的地方,也許庭中的大殿很寬敞,但那裏隻為一些側門和緊閉的密室做延伸,待到需要用的時候,連個椅子都沒有。有關聖女團體的一切活動都是在殿外舉行的,包括招募室、教學室、女子宿舍、廚房、廁所以及洗浴室等等,錯落在整個園區之中。既然要見的隻是一個人,一件見光的小房間就夠了,但是幾乎所有見光的房間基本上都在殿外,神殿內部,就算是大殿最前邊,如果不開門的話,也需要燈光來照明。與外界不同的是,這裏的燈光是永恒的,索尼婭想象不到若在這個地方每天瘋狂地給燈加油是怎樣的一個場景。總之,那一定很有趣的。索尼婭尾隨拉赫曼慢慢走著,不知對方是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還是一路上需要遷就索尼婭,他們走的的確很慢,慢的出乎了索尼婭的預料。但索尼婭不想提醒他他們可以快點走,因為那樣會讓她失去自己原有的姿態:真是可笑,明明走廊裏隻有兩排燈火關注著他們,她卻還要裝成是被萬眾矚目的莊重,那裙擺在地上展開,而步伐瑣碎,有那麼片刻,她也會誤以為自己是漂浮在地上的幽靈,向著前方匍匐前進。在到達中庭之後,索尼婭自以為拉赫曼會帶著她從正門出去,因為正門是敞開的。她正要做好將裙子拾起的準備,卻見到對方隻在拐角處微微逗留了一小陣,然後就徑直向那通往樓上的台階奔赴而去了。沒有絲毫遲疑或者錯誤指向,索尼婭看看眼前環狀的樓梯,不由得開始驚訝起來。索尼婭曾在那個房間中做過祈禱,在經曆下層的冥想室之前,她一直將那件屋子當做最神奇的存在。之所以神奇,其實若跟某人說起來大概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因為那裏是整個宮殿唯一不需要火光照耀的地方。錐形的棚頂是半透明的,猶如琥珀般的淺綠色,偶爾也會變黃,索尼婭不知道那究竟是用什麼東西建造的,相比之下,她不知道的東西太多太多,所以她並沒有跟女王追問的想法。另外,她奇怪的是,當聖女團空空如也,神殿隻剩下兩個女人的時候,會由拉赫曼這個老人來擔任服務女王的職務。不知不覺間,有一個人搶了索尼婭的位置,她不知這對她是好是壞,總之,自打想到這些的時候,她的心就開始懸著了。一步一步,索尼婭的心在一點點提緊,在這個時候,拉赫曼看起來比她輕鬆多了。“您知道今天來的人是誰麼?”索尼婭問道,問了她原本不打算問的問題。“我知道。”原來,處於未知狀態的就隻有她——不止一次地,索尼婭又想起了女王對她的所作所為,總是以欺瞞她為中心,這讓她懷疑自己在女王的心目中到底算什麼。這個問題她已經自己探討了幾乎千次,卻隻欠一個確切的回答,來自女王的回答。對於此事她沒有絲毫勇氣,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害怕一旦問題有了真正的答案,卻與事實相背離——也許這樣說並不確切,索尼婭明白,她隻是害怕自己失去當前的位置,再回去做那個平凡的公主。這時,女王的麵孔從她眼前一閃即過,虛晃而過的溫柔的臉好像已經成了過去,真正的卻是從未接觸過的:女王的溫柔隻是一片空白。她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也曾對她表示過溫柔,但在索尼婭心中積壓的恐懼太多,並不是一次兩次的溫柔對待就可以去除的。如果女王真的能夠對她敞開心扉的話,那種被利用感才會被真正打消。他們繼續往上走,索尼婭慶幸自己沒有因為思考而被台階不小心絆倒,台階平滑光亮,在用料上絲毫沒有吝嗇的意思,每一塊都寬的足夠兩隻腳前後接在一起。他們的步伐幾乎無聲,借著宮殿原有的寂靜,隻聽到索尼婭有那種不平穩的喘息聲,拉赫曼的氣息消無的就像死人一樣。“想不到大法師在這個年紀步伐還可以這麼穩健,我有時候真希望能——嗯,像男人一樣。”拉赫曼沒有回頭,仍舊繼續往前走,“讓公主見笑了,其實我的身體早就不行了。”“可是您看起來很好。”純純的聲音說道,拉赫曼腳步稍作短暫停頓,之後回答說,“魔法的作用。”索尼婭輕微答應了一聲,不知道自己是否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總之,拉赫曼的表情上起了漣漪般的改變。過了一會兒,他用低微的聲音說,“魔法不是永久的,有時我也會將魔法隔離起來,體會那份來自肉體上的痛苦。”“想必維持魔法也是個很困難的過程吧?”索尼婭想,他好像並不能像女王那樣既保持永久的青春,同時也能讓魔法一直持續下去,即使是索尼婭這樣的外行來說,也大概可以想到這種魔法需要人精神力量的付出。但她不敢肯定女王使用的與拉赫曼使用的是同一個方式,畢竟女王是神,而他隻是個凡人而已。“或許。”拉赫曼說了一句讓索尼婭費解的話,他停下,“隻是這種魔法並不是我自己給自己施加的。”“嗯?”索尼婭奇怪地哼了一聲,她並不打算問究竟是誰給他施加了這個魔法,因為她猜測即使她問了,恐怕對方也不會告訴她,她問了另一個自己想問的問題。“既然這樣,您為什麼要去隔離它呢?如果肉體果真會帶來痛苦的話,我可以想象——”“一種經曆吧?”這次拉赫曼回過頭,看著她的是冷冷的眼光,“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盡量忽略自己所經曆的事物,尤其是痛苦,但是在上了年紀之後卻甚是懷念,因為隻有痛苦才能帶給人以改變。”索尼婭曾經想象過拉赫曼在自己眼前講道理的樣子,可還是被眼前他的模樣嚇了一跳。不錯,他說的道理不假,而且,他的頭腦也十分清醒,當然,他還站在“正義”的一方,可她在對方嚴厲的注視下,竟開始不敢看他。痛苦的積壓和身體的老化讓他的麵孔僵硬,一旦扭在一起,便給人一種就要斷裂的錯覺,這,真是可怕極了。拉赫曼似乎看到了索尼婭所看到的一切,他將情緒壓製下來,“我們繼續走吧。”索尼婭自己點點頭,但對方已經看不到了。這時她並不想再問什麼了,她覺得眼下更應該把話題轉移開,以便澄清自己並不想要刺激他,引出他的痛苦。從拉赫曼的一麵,也許他並不為索尼婭問的問題苦惱,而是他的本態如此,但索尼婭還是不禁感覺到了內疚。“您曾經陪伴過我的弟弟,我想他一定在您身上學了很多。”“布洛寧王子是個好學的人。”這種快速說出的恭維的話讓索尼婭覺得他是在委婉的拒絕這個話題。“我聽說他對魔法很感興趣——”索尼婭還沒說完,拉赫曼就以無禮的口氣打斷說,“每個人都對魔法感興趣。”他吸了口從索尼婭見到他以來第一次深沉的氣息,然後靜靜吐出來,“但我並沒有對他說過任何重要的東西。”“是他理解不了嗎?”索尼婭沒有為這份無禮介意,作為回報,她選擇繼續追問。“不,當然不是。”拉赫曼說,“我想請問公主曾經是否有過一種感覺,那就是你覺得很容易做到的事,別人卻很難做到。”索尼婭想了想,“可能有過。”“那您就會明白,魔法與人的頓悟沒有關係。”拉赫曼換作平穩的口氣繼續說,“王子癡迷於魔法,但他並非魔法界的一員,我不希望他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