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受到布洛寧的邀請後,兩個人相繼坐在本來就空著的兩個座位上。一個王子與一堆士兵混在一起就餐,說起來就足夠尷尬的了。布洛寧也覺得如此,但是他現在毫無辦法,本身利切希爾的這些士兵他也並非十分熟悉,這都是蒙度給他提供的名單。他本想由這個將領親自送自己回巨岩城,不過他還需要為他姐姐考慮一下,因此他把更值得信任的人留給了她。當然,從這些人的表現上來看,布洛寧也完全找不出他們有任何欠缺的地方,不過這不意味著他們可以就此成為朋友,一種本來就存在的隔閡讓每個人都不敢發言,最多,他們隻是跟自己身邊的幾個人說幾句悄悄話,說完之後,桌子周圍便又恢複到了先前的平靜中。布洛寧無意打破這種沉靜,尤其是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之後,他就更需要沉默了。可是,兩個人的其中一個卻好似在套近乎似的,在試探性地看了幾眼布洛寧之後,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問了。“我們收到消息說您早許多天就已經從利切希爾啟程到巨岩城了,隻是我們沒想到這一路會耽擱你們這麼長時間。”“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名字了,你叫?”布洛寧問道,他對自己預料不會再見第二次的人通常不會太注意,也不會努力去記住對方的名字。“我叫林亞。”“哦,沒錯,就是這個。”布洛寧說,“實際上我們剛剛從巨岩城出來。”“那麼您已經見過陛下了?”“是的。”他說,眼中帶著不變的神色,他覺得這樣也許會讓對方住口。他打量了一下他的兄弟,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布洛寧緊緊盯著他,知道自己從對方的眼裏不會看出他是逃出來的。他所做的一切都無懈可擊,這些人是他從利切希爾帶來的,這是很明顯的一點,他們對他們無據可查,也就不存在從他們口中套出真話的可能。而且,另外一點是布洛寧連自己逃出來的這一點都沒告訴他們,他隻是對他們說自己會到巨岩城王城小住幾天,然後取出叔叔送給自己的寶貝便出來找他們,並一同趕回去。如果布洛寧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他們或許會有所懷疑,但有這麼多士兵陪伴他,他們肯定沒有道理去懷疑這種事情。所以不要說任何東西,吃過飯就趕緊走吧——“不知道陛下給您安排了誰作師父,巨岩城有許多劍術十分了得的人,光是城內就有很大一部分,生活在城外的,我也曾遇到過一些高手,不過他們的名字卻不怎麼為人知曉。”“霍迪爾。”布洛寧說,將碗裏的水飲了一口說,“他給我安排了霍迪爾作師父。”林亞哼了一聲,驚訝地看了看他的同伴,結束後,兩個人又以同樣的表情相互注視了對方幾秒。“沒想到竟會是他……”他說。“我的殿下,您還沒在他的手下學任何東西吧?他就是一個瘋子,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忍受他的,我得慶幸您沒有遭此大難——”另外一個人仿佛也忍受不了這種寂寞,直接加入了他們的討論。不過這讓利切希爾的幾個士兵感到不舒服了,在這個地方他們或許是外人,但他們卻想不到這兩個人會這麼輕易地跟王子對話。不光是身份的問題,說話的口氣也沒有任何恭敬的意思。在受過良好的利切希爾的教條管製之下的他們對這兩個絲毫不懂規矩的人嗤之以鼻,不過布洛寧並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他覺得這似乎成了巨岩城人的慣例,他們從來沒有拿權力當任何東西。他們之所以對迪拉德叔叔表現出有別於他人的尊重,是因為他更能打。“他的確如你們所說,不過我還是在他的手下接受了幾天的訓練。”布洛寧說,“他的訓練方式我不怎麼喜歡,不過他的功夫確實很好。”“真是不可思議!”那個更為直接的人說,“我想他最終肯定明白了對於一個王子應該報以尊重,而不是——”“我倒沒覺得有任何欠缺。在你們的眼裏,真實的他會對我做些什麼訓練?”雖然原本他有些厭惡他們的對話,但現在他突然提起了興趣,所以有些東西他還是想問一下。“做些什麼?”這個人突然瞪大眼睛,“您覺得禁閉室這種想法是誰想出來的?他覺得囚禁一個人會刺激一個人的野性,所以正是他對國王陛下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做出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是這樣?他還把自己的女兒囚禁進去——看來,即便這個人很厲害,但從每一個人的評價中,布洛寧都沒有找到任何有利於霍迪爾的話。難道巨岩城的人不崇尚強大的人麼?想必光強大還不行,他們也一樣注重其他的東西,正派而且光明的東西。——一個戰士的榮譽。“我想叔叔在這件事上也有一定責任。”布洛寧說,而涉及到他們國王的事情,他們就不怎麼想要說了,他們既不能同意布洛寧的話,好像也一樣找不出反對的理由。“對了,你叫什麼來著?”“沙斯——我的殿下。”他說,並僵硬地點了一下頭。“哦,沙斯。”布洛寧說,“你究竟知道多少關於霍迪爾的事?”“不怎麼多,但我的確跟那個人打過幾次交道。”他說,“我對他的了解跟我聽說的差不太多,是個很容易動怒、動手的人,他總想借機與人發生矛盾,然後瘋狂地戰鬥一次。”“這是實話,王子殿下。”林亞補充說,“我知道他惹出了許多事,而且還因為這種事殺了幾個人。因為他是國王陛下的人,並且每一次遇到事情會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推卸責任?”布洛寧有些詫異,“是不是說人不是他殺的?”“不是。”林亞苦著臉說,“他對每一次的作為都供認不諱,不過他將那些死在他的劍俠的對手視作戰鬥中的手下敗將,而不是一些被他激怒而動手的平民。所以,這個國家的確有這樣的說法,兩個人若有人在決鬥中喪生,另外一個人不需要負任何責任……”“這種事情我怎麼沒聽說過?”布洛寧問道,他覺得自己對巨岩城至少有那麼一些了解的,尤其是作為一個王子,他有必要在很早之前就掌握幾個國家的規矩,尤其是那些比較獨特的規矩。“也許是因為這個規定並沒有計入法律條文吧?”相對來說,林亞算是兩個人當中比較謹慎鎮定的一個,不過布洛寧並不敢保證他所說的話就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因為多數人都會因為想要炫耀自己而將一些並不明確的事情說得十分肯定。布洛寧自己也是一樣,在這些身份不一的人當中,他更需要以確定的口氣來奠定自己的地位。於是,布洛寧覺得他之所以沒有將這句話說得肯定,是因為知道他對那些條文是十分熟悉的,所以不敢貿然脫口。“我雖然不知道這條規矩流傳了多久,但我覺得一定是在競技場出現的那一刻就有了。”沙斯說。“想必是吧。”林亞看了沙斯一眼,“隻是在此之前沒有人會將這一條用規矩用於競技場之外,所以在人們之間傳說的不多。”布洛寧皺起眉頭,他想了想,總覺得既然霍迪爾在這麼多人口中都是一個罪大惡極,能夠活到現在,顯然是有人在包庇他。他不想因為這個人而懷疑他的叔叔,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人還能做這樣的事情。在叔叔那裏,他的確聽到了少有的對於霍迪爾的稱讚的話,可是,是什麼讓叔叔將這個人看得如此重要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你們一直在說他的缺點。我想他勢必也會有些優點吧?叔叔讓他做我的師父,我想若不是有理由的話叔叔應該不會這樣做。”兩個人的臉上變得猙獰了,不知道是眼前的矛盾讓他們陷入恐慌,還是說他們想起了什麼糾結的事。而重新思考整個問題,布洛寧隻想到自己可能意外地觸及到了兩個人本打算隱藏下去的秘密,他們沒有必要對布洛寧老實說所有事情,更無需對他表示任何忠誠。布洛寧知道也許正是這種思想在作怪。“我們真想象不到他有任何優點,王子殿下,而且我們親眼見識他戰鬥的時候都少之又少。”“好吧。”布洛寧說,既然自己已經離開了,又何必非要遷出這件事讓他感到煩心呢?從這一天開始,他跟霍迪爾就是兩個並不相幹的人。布洛寧回想,他真的沒有從對方的身上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