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下了山,大地仿佛再一次恢複了平靜。貝拉德說越過那一帶,他們將會進入一片想象不到漫長的叢林之旅。森林看起來幾乎都是一個樣子,從他這裏顯然有更多不同的體會,他曾經對整個旅程抱著並不情願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了他管理泥水城的那段經曆,天空總是降著蒙蒙細雨,雖然他擁有一個城市,但他對權力的憧憬並不大,一時間他找不到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裏的人很有秩序地生活著,走在街上,他隻覺得自己是一個與他們毫無關係的外來者——任何事情總有一個適應過程,在那個時候,他已經很堅決地認為阿裏克斯曼國王將他拋棄在了這個地方,很顯然,這位國王無端端給自己攬了很多活計,他需要有人替他分擔。所以蒙度作為他十分信任的對象,便成為了為他排解一切問題的最佳人選。他個人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更加懷念自己在利切希爾的日子,在那裏有與他相伴的戰友,在泥水城,隻有陰翳的天色和陌生的人群。他以為自己早已被阿裏克斯曼國王忘卻,後來當國王給他寄了一封書信,又再次打開了他心裏的糾結。他知道自己這些抱怨是無意義的,他輕而易舉就在泥水城找到了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他還進一步得到了國王的信任,同時,在妻子的肚子裏,還有一個正在生長著的孩子在等著他。看起來,他是這個隊伍中最沒有權利抱怨的一個人,蒙度十分清楚。所以,他很容易就將自己全身的怨氣排除幹淨,積極地加入到國王派遣他所做的任務當中。時間在森林中變得模糊,但蒙度仍舊清晰地記錄著時間,他們所走的路線,一些珍奇植物的相關描述。不過令他意外的是,森林中並沒有人們通常認為的那樣撲朔迷離,或者說十分危險。這裏本該有著大量的動物生存,但是它們就像聯合好了一樣,在一路上躲避著他們的注意,亦或是從來就沒有似的。除了在地上、石頭下的一些小蟲之外,蒙度隻見過在樹上撲騰著翅膀的鳥兒突然飛起,爆發出一陣孤獨的鳴叫,緊接著,他聽到的隻有與這聲震顫相同的卻微弱一些的回聲。他知道貝拉德對這個森林熟悉一些,但他並沒有把自己究竟是什麼打算告訴他。他對這片森林有著十分獨特的感情,蒙度懷疑自己一旦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會觸發他的改變,如果這種改變是好的,他會提供給蒙度更多幫助,這令他厭煩;如果改變是壞的,他會禁止蒙度進行一些相關的記述,那麼他的行動就會受限得多。不管怎麼說,貝拉德從某種程度上解釋了他的疑惑,他說森林本來並不是這個樣子,隻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改變了它。他一直以來正在調查的也正是導致這種改變發生的原因。如果這是真話,他的行為倒是與蒙度有些不謀而合。但蒙度顯然還是被迫多一些,而這個年輕人卻像對待戀人一樣對待著這森林中的每一株植物,每一個與他們的食物並不相關的動物。這種事情任憑蒙度怎麼做都做不到,當然,他也沒有要求他們去做到這些。否則,他的行為就會從本身與眾人無關變成一個眾人眼中的瘋子。也許,針對魔力這種讓人絲毫想象不到的東西的存在,蒙度也該嚐試著改變一下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在這一方麵的理解肯定要比他多。泥水城是一個特例,他有點後悔自己在任職期間沒有好好將這件事調查清楚。當然,在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像現在所知道的這些事。艾力森覬覦萊妮很久,這一點是個人就可以看得出來。蒙度確實本著一定的義務去保護她,至少在旅程中這個女人也承擔了很大的一部分負重,還有為眾人提供了很多溫暖。她既有男人的不抱怨的堅韌,又有女人的關切和柔情,這種東西不可多得,多的不能再多了。可是,他的這種保護顯然並不夠,他因為自己的一些事情而讓艾力森鑽了空子,當他發現事情不對之後,卻看見了萊妮正以及其標準的姿勢意圖殺了對方。這真是讓蒙度既激動又震撼,僅看到這一眼,雖然在當時的情況任何笑容並不合適,但他卻很想大聲笑一次。想想這個女人先前無故宣揚的故事並不是虛張聲勢,他感到滿意,也有些膽寒,他很想如果有時間的話能與她對戰一次,看看這個女人究竟能將本來定義在男人身上的戰鬥掌握到何種地步。不過最後貝拉德阻止了她,他的確有能力阻止任何事情。但他仍舊想不明白事後貝拉德所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既然阻止了萊妮的行為,隻能證明他對艾力森的憐憫,但是他卻口口聲聲說萊妮可以殺了他以解心頭之恨,既然這樣,為何當初他又要阻止這件事呢?蒙度說不清,反正若是蒙度自己的話,他殺了這個人肯定不止一百次了。整個隊伍在很久之前還是十分分散的,但現在分成了兩個派別,布洛寧從一開始就對貝拉德投入了很大的信任,萊妮也好像發自內心喜歡這個“成長過度”的孩子,漸漸的,蒙度好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一些無法言說的、為形勢所逼的東西。這並不是空口白話,他是可以從他的行為中找到根據的。貝拉德很強大,但是他的表現看起來好像在懼怕著什麼;貝拉德能預料到、感受到很多常人沒有辦法感受到的東西,但他仍舊對周圍的一切都小心翼翼。蒙度不知道這個人的心裏究竟揣著多少東西,他無心也無力去要求對方對他說個明白,也因某些東西讓他感覺自己無法承擔這些東西。出於實際的說,如果將貝拉德視為一個與瑞卡麗娜相等地位的人,那麼這一切都不會讓人有任何奇怪的了,隻因為他那張臉過於年輕,才總是給人以一種言行不符的錯覺。換句話說,其實聽布洛寧說瑞卡麗娜女王也很年輕,於是,蒙度便不再在意某個人的麵孔了。貝拉德的影響力深入人心,並且也已經成為了人們習慣的東西。他遵循著他所說的話,萊妮將他的吩咐告訴了大家,於是,他的嘴裏總是不間斷地叼著一根草棍兒,用舌頭感知著、用腦袋想象著那株草仍然茂盛的時候所生產的甜液,這種想象當然並不起作用,但他卻因此獲得了將草完全咀嚼之後出來的酸酸的感覺。這件事打發了時間,三個人徹底忽視了艾力森的存在,他無意刁難艾力森,因為他曾經見過許多這樣的人,因欲望犯罪在利切希爾來說並不嚴重,有一些甚至是可以通過溝通解決的。所以,蒙度隻保證自己分給艾力森的魔法麵包數量不多,便不再去搭理他。下山之後的路漫長,樹木又高又大,他們在叢林之中就像一顆顆螞蟻,在排成一排的枯萎的隻剩下草杆的草地上行進,厚厚的落葉高過膝蓋,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其它的東西幹涉他們行走。這一路看起來要比在山間行進好得多。在糧草和精神充足的時候,他們每天都會走出很遠的道路,隻是在這裏,蒙度少了記錄和采摘樣本的時間。不過這沒什麼大礙,這裏的狀況十分平常,雖然這種樹他沒見過,可眼前所見隻有這一類樹,因此,一切就都沒什麼好奇怪的了。森林趨於平坦,這讓他們獲得了更多引火的燃料。晚上,他們清理出一塊地麵,將落葉簇成團,然後貝拉德直接用魔法施火,這仍舊讓他們慶幸,原本困難的事情現在就如同在自己的家裏一樣方便。一天又一天,他們雖然走了不少路,至少據蒙度所記錄的是這樣。可眼前的樹林仿佛一點都不會斷絕一樣。這些樹有大有小,多數都要比一個人粗壯,即使遇到比人身細一些的樹木,他仰頭望去,也仍舊要比利切希爾最高大的鬆樹更高。鬆樹的葉子是不落的,而這些圓圓的小葉子落下了,光禿禿的樹幹伸展著,仍舊向上竄著,好像每一株都要觸及到太陽一樣。這一天,他們遇到了一株他們生平所見的最粗的一棵樹,這棵樹難以形容的巨大,他們幾個人可以同時並排站在一條露出地麵的樹根上,而樹的粗度像一個農舍。如果他們將整個樹掏空,幾乎可以在裏麵建造幾個孤立的房間,並且在這個地方過日子了。貝拉德宣布他們今晚就在這裏過夜,雖然離落日還早。貝拉德靜靜仰望著這株不同尋常的大叔,蒙度看到這棵樹的樹皮裂開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