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流動,索尼婭感覺到。空氣的氣息淡了,冰雪也逐漸消融了,拉赫曼為她帶來了母親的回音。至少,衣服她應該穿著很暖和吧?母後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從索尼婭的視角來看,世界更全麵地展現在她的麵前。其實不光惡魔走過的地方,泥水城也是,巨岩城因為春季到來的比較晚並沒有及時體現出來。變化是十分明確的,索尼婭感受十分明確,隻是許多人卻不懂。惡魔大軍沿著茫茫的森林前進,索尼婭並不敢追的太遠,每當她看過去的時候,似乎總有那麼幾雙視線在對著她虎視眈眈,想到它們的領袖與這凝寒之塔存在的關係,就覺得她仍舊在控製當中,不可貿然行事。一個輕影飄過大江南北,飄過崇山峻嶺,生命的氣息如此淡薄,春芽沒有萌動的跡象,本應開放花朵也未見花苞。所有的改變都不再,就如時間凝滯了一樣。對於此事,對於她所看到的東西她沒有向拉赫曼透露分毫,拉赫曼處於被監控的狀態中。不論這個人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索尼婭都沒有理由將秘密對他訴說。但她會站在假設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前提下向對方提出一些問題,以便獲得一些自己並不了解的曆史。一方麵借此用掉閑置的時間,一方麵借此線索尋找辦法,然後驅散遺留在幾個王國中的死亡氣息。有一段時間,陌生人沒有來找過她。索尼婭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向拉赫曼問起貝拉德的事情。與其它事情一樣,索尼婭認為貝拉德也是一個不適合提起的話題。她在偽裝,這是一個“索尼婭式”的無情無義。她希望敵人看到的她是漸漸將貝拉德漸漸淡忘下去,除此以外,另兩種極端都不是她的本態。可她不會忘記,在聖女城與貝拉德相互為伴的那段時光。這些回憶幾乎成了她現在做所有事情的唯一支柱。正確的事情做起來總是那麼難,難以逾越,難以堅持,有一段故事讓索尼婭不再覺得這件事艱難了。愛情是讓人心馳神往的東西,這種感覺在最艱難的時候尤為突出。索尼婭很慶幸自己在遭遇愛情的時候是出於慎重選擇的,假使她隻憑借感覺,將任意一個打動了她芳心的男人都當做考察對象的話,貝拉德是絕不會被注意到的。而現在,時間考驗了一切。在經過左思右想之後,索尼婭仍舊對自己曾經的選擇堅信不疑。這是十分美好的一件事情,不必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怨恨,不必為自己的純情和癡傻感到惱怒,也不必為那為貪圖短暫美好而遺失了漫長的精神歲月的舉動而震顫。曆久彌深的情感——一如貝拉德將某種能夠經久不衰的靈魂產物注入到索尼婭的身體當中,他為索尼婭帶來的勇氣如今使得她即便失去了前者,失去了依賴,她也不會選擇任棄性命和希望。隻因他的影響力已經被索尼婭接受,並且,他們都帶著近似融為一體的完美信念向著更高一層的境界發展。對於做一個萬全的神,貝拉德似乎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索尼婭在思考著,這種生活讓她有了太多的時間用於思考。這還不同於在聖女城裏的日子,那個時候,外麵總是充滿誘惑的。想起瑞卡麗娜女王,索尼婭想起她動不動會發一些無聊的脾氣,借機與索尼婭鬥嘴。雖然這令她失去了幾乎所有的女王風範,可這結果導致了索尼婭的心情長期不斷地處於混亂之中。因為這一點,她沒有絲毫心情去想外麵的花花世界,相反,更多的時間,索尼婭都在想象自己應該如何整理詞句,據理力爭,鼓起勇氣,與瑞卡麗娜女王對抗。現在,她不光明白了女王對她與貝拉德之間的刻意安排其實起自很早的時候,也許是在他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決定了也說不定。還有一點,雖說吵架鬥嘴被人認為是跟學習不搭邊的,但也許是憑借一股慪氣,也許是吵嘴的本身就有一定知識含量,索尼婭覺得,自己現在之所以會用各種巧妙的方式與人周旋?,全部都得益於女王的教導。她的心因想這些事情開始沉澱下來,留下來的,隻有與貝拉德相伴的美妙時光,與女王爆發爭端之後她前後並不統一的措詞。不論怎樣,她對女王的記恨多數消亡了,她想這記恨多半也來自於嫉恨吧?女人的仇恨許多都起源於此。索尼婭一個人在這房間裏住著,外麵不分晝夜地浮動著死氣沉沉的水霧,這番景象總是讓索尼婭聯想起拉赫曼每隔三兩天就會為她準備的洗澡水。向外看不到河流,看不到記憶中的翠色的山峰,有的隻有茫茫的一片毫無界限的混沌天地。凝寒塔上的圓形豁口上的泥土和碎石逐漸脫落,在她麵前形成了一扇真正的窗子。於是她猜到也許這座建築在很久以前就是被某個人搭建,因風格幾乎與索尼婭想象中的人類建築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但究竟是誰建造了這座塔?前人不知該追溯多遠,是先有了這群人才有了索尼婭的同族,還是結果正好相反?曆史如此巧妙地發生,可現在的人卻什麼都不懂。拉赫曼來了,熟悉的麵孔上沒有絲毫變化。但索尼婭知道他是有事要說的,不然他手裏必然會帶來些什麼。若非帶來一些實物,便是帶來一些消息。拉赫曼絕不會為沒有目的的原因在此逗留。“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沒想到你竟真的來了。”索尼婭說。“我為您帶來了兩個消息,公主殿下。”拉赫曼說,不像索尼婭那滿懷期待的表情,他的麵色慘淡得多。“是什麼消息?”“兩個對您來說都十分重要的消息。”拉赫曼說,“不知您要先聽哪一個?”“哪一個都好?”索尼婭說,“怎麼?難道你的時間不夠將兩件事情都對我說嗎?”“不。”“那就好。”索尼婭淡淡地說。拉赫曼沉寂了一會兒,猶如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但索尼婭覺得自己的耐心要比拉赫曼想象中要多得多,所以,她願意等待,哪怕一天一夜也沒問題。“我從峽穀對岸看到了十分不幸的場景。”拉赫曼慢悠悠地說,好像故意在給索尼婭一段時間消化,然而索尼婭沒有表示出很驚訝的樣子,因為她已經借助自己的視野看到了這些場麵。“是什麼呢?拉赫曼?”索尼婭問道。“亡者的足跡毀滅了沿途的一切生命,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牲畜或莊稼,隻要是與生命有關的東西都盡數死亡了。盡管暫時來講仍有一些鳥在天空上盤旋,但它們也會因為無法覓食而選擇離開。屆時,您父母和你拯救下來的人恐怕會因饑荒而死。”索尼婭定了定神,說,“辦法呢?”“隻要他們還停留在原地就沒有辦法。”拉赫曼垂頭喪氣地說,“依舊完整的城市不多,遺留下來的糧食即使平均分配、並以最節省的方式利用,恐怕也撐不過今年冬天。”“所以,他們還有半年的時間?”“這個並不能依據時間來算的,索尼婭。”也許因為一時情緒激動,拉赫曼不再用那尊貴的稱呼來叫她,但這讓索尼婭聽起來更順耳、更舒服。“他們並不知道土地深層的變化,所以他們也許會照例播種莊稼,用最大的努力播撒種子,然後靜等收獲。然而這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純粹的浪費。”“唯一的方式還是離開故土……”索尼婭呢喃著。“這正是問題所在。”拉赫曼說,“縱使女王對他們施加的命令不是強製性的,他們對故土的留戀也不是那麼好破解的……”“你說什麼女王的命令?命令,是怎麼一回事兒?”索尼婭疑惑地說,她第一想法是以為拉赫曼是在說女王還活著。“您忘啦?索尼婭公主。”拉赫曼一字一字地說,“在幾個城市中的魔法人士離開之後,瑞卡麗娜女王曾對所有人釋放了一個法術,這個法術讓這些人隻記得生活的基本能力,而喪失了對曆史的記憶。與此同時,為了方便管理,瑞卡麗娜還將一些對未知地帶的恐懼傳入到人們的心中。包括泥水城南的禁忌之海,巨岩城深處的暗魔山洞,南部王國那邊的迷霧峽穀,以及洛克伐王國外圍的鬼魅森林。”“你說的這些地名都是從哪來的?”索尼婭好奇地問,這雖然是一些不相關的事情,但一樣勾起了她的興趣。“是在魔法被剝離出去之後一些平常人取的。”拉赫曼說,“從這些字眼裏,就可以看出他們對於未知領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