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怎麼還是悶悶不樂的呢?”索尼婭將頭放在他的胸口上,聽著心跳聲仿佛隻是從傷疤口傳出來似的,有一種幽深彷徨之感。“我在想一些事情。”“什麼事情?”索尼婭轉過頭來看著他,這番親密的感覺依舊宛如幻夢一樣。他不想失去她,但他更不願意向她隱瞞一些什麼。“是關於布洛寧的事情。”貝拉德說。聽到布洛寧這個名字,她又將頭背過去,暖暖的臉蛋貼在她的胸口上,腮幫一鼓一鼓地說,“這件事我們可以以後再提,你一直以來承受的壓力太多,所以現在不要想太多了。”貝拉德以為索尼婭一定是誤會了什麼,至於布洛寧變成了什麼樣子,隻有萊妮和蒙度知道,其餘的人根本無從知道這裏麵的細節。而從索尼婭的傷悲來看,她顯然誤會布洛寧已經死了。死了,其實的確可以說是死了,這種結果大概是貝拉德覺得最難以啟齒的。“我臨走的時候向你承諾過,會竭力保護他的安全。其實不光布洛寧,我對萊妮和蒙度兩個人也是這樣。”貝拉德說,“但因為某些原因,你必須了解——”“貝拉德——請你別說了好嗎?”索尼婭轉過頭,淚花又開始四溢了,今天對於索尼婭來說真是個充滿了大喜大悲的日子。“原本我以為——不光是我,幾乎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以為你們這一去肯定不會回來了,但你們之中有三個人活了下來,這已經很不可思議的了。布洛寧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親弟弟,我為失去他而難過。如果真要責怪的話,是我幫他走上這條路的,所以要怪的話都應該怪我。”“你還沒有失去他——”貝拉德說,“誰說你失去他了?”“不——不是你說的麼?”索尼婭抹了抹眼淚,“你說最後的戰爭是你跟萊妮和蒙度共同協作達成的勝利,這裏麵沒有布洛寧,不是很容易讓我以為……”貝拉德皺著眉頭盯著她,臉上展開一抹無奈的笑。“你的意思是……布洛寧還活著?”索尼婭驚訝地大喊起來,這聲音似乎讓整個凝寒塔都顫抖了一下,“你是不是故意要害我傷心的?說啊!你——”貝拉德隨著索尼婭的情緒爽朗地笑了幾聲,他將但是藏在後麵,待索尼婭的心落了地,才是真正害她傷心的時候。“如果說他一點事情都沒有,我當然很願意一開始就告訴你,但事實並不是這樣。”“他受傷了?還是?”貝拉德搖搖頭,“布洛寧的身體起了一些改變,他變得更強大了,而且也免除了壽命的限製。”“那這不是好事嗎?”索尼婭說,“我想他應該會很高興才對。”“讓我這樣跟你描述吧。”貝拉德解釋道,“你想到的結果是你我這個樣子,但布洛寧跟拉赫曼比較接近。”“我不太明白。”“布洛寧的身體永遠都不會活過來了,索尼婭。”貝拉德直白地說,“他隻有靈魂,他的身體會像拉赫曼一樣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很久很久,索尼婭都沒有說話。她凝滯的眼球裏好像在思考些什麼,不,也許是在找尋接受這一結果的辦法。對於貝拉德來說,讓布洛寧變成這樣永遠是一個下下策,甚至要壞於死亡。巧合的是,當時的他一方麵迫切想要布洛寧複生,另一方麵也奢求極力擺脫那個黑色法寶的控製。於是,在這個時候,他完成了自己原本不知道該如何完成的一切。當貝拉德專注於思考魔法手段是如何釀成的,是他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還是需要一定的情緒和思想才能達成?還是另有其它手段呢?索尼婭從沉默中蘇醒過來,貝拉德卻轉而陷入了思考當中。“貝拉德,你怎麼了?”索尼婭搖了搖他身體,問道,當他的眼球繼續活動起來,她說,“以前拉赫曼一直是布洛寧最崇拜的人,他的想法跟其他孩子也有著不同。雖然我總是想要讓他獲得簡單的生活,度過平安愜意的人生,但他的選擇總跟我的想法大相徑庭。布洛寧對自己產生的變化有何感受?”“不好說,我想在他心裏已經經曆著相當複雜的轉變過程,畢竟,複生的過程也為他加入了很多負擔。過於龐大的力量就是他現在需要承受的。”“力量?”索尼婭疑惑起來,“布洛寧一直想要做一個魔法師。”“可是事實總是不隨他的心願。操縱魔法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我到現在很多問題都無法摸清,一直以來都是憑借大概的想法做事。”貝拉德解釋說,“但布洛寧的思維是有局限的,他不願意去研究更深的東西,哪怕是思考一件事情,他研究事情的方法也比我簡單得多。這並不意味著他做的許多事都是錯誤的,相反,我有時候更喜歡他那種直接了斷的作風。”“布洛寧完全長大了,不過這對他來說或許也是一件好事。”索尼婭說,不知不覺流露出一種自豪的感覺,“在我們一家人當中沒有平庸之輩,布洛寧現在還擔心自己的力量薄弱,或者總是受人控製嗎?”“不,索尼婭。”貝拉德承認,“我想他現在已經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戰勝他了。”“這麼厲害?”索尼婭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鼻尖,“那你呢?”“我?”貝拉德說,“我早就敗給他了。”索尼婭溫柔地笑了笑,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笑容,倘若他帶回來的布洛寧是一個生龍活虎的人類,一個意誌堅強的男孩,也許索尼婭的喜悅會更多一些。但在這種時候,貝拉德也看到了在她心裏,驚異占了大半,是不能被喜悅掩藏的愧對和擔憂。不過讓貝拉德意外的是索尼婭沒有問各種細節,她竟然對貝拉德一路上所遭遇的事情毫不關心。的確,從貝拉德的眼裏,再次提出這些事情是令人疲憊的,而他也無需從索尼婭這裏炫耀什麼,所有功勞她早已銘記於心。但是沒有說出來的事情對於未知者是一個謊言麼?貝拉德想要讓對方了解到自己的一切,另外卻又發自內心的不想讓索尼婭承擔自己所說的這些東西。也許索尼婭早就從他的心裏找到了答案,重要的不是證據,不是結果,雙手的緊握或是一次簡單的依靠就足以證明兩個人不論是對於自己還是對方的遭遇早已不言自明了。哪怕是其中摻雜著一部分虛假的、未詳細說明的成分,他們也都樂於像擺脫自己的痛苦一樣去釋然別人的心痛。這是一個美輪美奐的夜晚,周圍的一切都是死的,貝拉德打量了一下這房間的構造,又看了看被掏空的窗子。風和水霧從外麵滲透進來,帶來屢屢濕潤的複雜的潮氣。這氣味雖不如深處森林時草野裏散發的清香,至少也沒有像貝拉德想象的那樣都是死亡之氣。畢竟這裏已經死了很久,真正的惡臭總是發生在由生到死之間的。如果拋棄了這個過程,生與死似乎沒有什麼區別。過了一會兒,索尼婭在他的身邊睡著了,他抱著她,想到初遇時索尼婭身上的氣味,現在儼然淡了不少。他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熱度,但他卻能夠感受到索尼婭身體散發的溫度,這股暖洋洋的感覺很好,宛如太陽的光芒不再四散,而是凝聚在了身邊。一陣陣心動和美輪美奐的觸覺讓所有痛苦都卓然消散,他吻了下索尼婭的頭頂,閉上眼睛休息了。但於他而言,好像在這個時候休息依舊是徒勞的。貝拉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意外地被索尼婭喚醒。“怎麼了?”貝拉德問道。“這正是我想問你的話呢——”索尼婭抓著他的手說,“你渾身抽搐了。”貝拉德凝神看了看外麵的夜空?,墨藍色的底布上覆蓋著層層的白絮,稀星從遮蔽之中隱現身影。“你做噩夢了嗎?”她關切地問道。“我不記得了。”貝拉德說,“我好像並沒有做夢。”“難道是因為這屋子裏太冷了?”索尼婭詫異地說,“既然這樣我就把窗子關了,然後拿厚一點的被子過來。”“不用,索尼婭。”貝拉德說,“真的不用了。”索尼婭的目光中充滿著擔憂,當她用手擦拭著貝拉德的額頭上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臉上滲出了許多汗水。是汗水,還是這裏潮濕的氣候在他皮膚上結了露水?他也不清楚,總之他現在不不必試圖安穩地睡覺了。“是不是還有什麼心事在影響著你?”索尼婭關切道,“如果有的話說出來或許會好一些。”“你覺得我有能力管理這個世界嗎?”貝拉德說,“我的意思是,去掌控萬物生靈,創造奇物,或者幫人改變命運什麼的……”索尼婭叫了一聲,她沒有意料到貝拉德會這麼快就將問題提出來,顯然這個問題是提前就已經預備好的了。“我一直很希望相信你,即使是希望最渺茫的時候。”“很希望?”貝拉德說,“也就是說我——”“不是你想的那樣,貝拉德。”索尼婭說,“這種感覺似乎有些很難說清。當我曾經站在瑞卡麗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