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一日又一日,時間的輪回不斷考驗著索尼婭的耐性。也許不是,當一個人極力期盼一件事情的時候,她才會是急切的,可是,索尼婭不想看到最後的結果。水在第一天時就已經完全滲入了土地,濕漉漉的枯黃雜草纏在一起,拌著沙石的泥土上留下索尼婭的一個個腳印,隨著泥土逐漸幹涸,地麵連同索尼婭的腳印都被固定了下來。樹木一直都是老樣子,沒有絲毫變化。索尼婭將身子嵌入到樹幹的縫隙當中,抬頭仰望著淡白的天空,等待著自己徹底死心的那天到來。到底還有沒有機會?索尼婭沒有絲毫頭緒,她變得黯然神傷,從來都沒有此刻的疲憊。可是不論身體還是思想,似乎都在一點點僵化,痛苦什麼的好像也都感覺不到了。她的目光呆滯,冷冷地瞪著汙濁的空氣。天一天一比一天熱,索尼婭不知怎的,變得唇幹舌燥,她因躲避那烈日而靠在那窩壁上,有時甚至一頭紮進這林子撐起的大傘裏麵。一條條格子般的陰影從她憔悴的麵容上蹣跚而過,她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用來續命的能力,將要在這裏滅亡。可結果並非她所想的那樣,每一次因意誌灰喪沉入睡眠,每一次便又因為一種奇怪的觸動而從睡夢中驚醒。那讓她醒來的可能是一種現實存在的聲音,也許在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後,聖女城招來了小偷的光顧;也許是有朋友過來看她,想要竭力將她弄出這個圈子。在那時,索尼婭總是發誓:布洛寧、蒙度、伊萊莎……中的任意一個,再來看她一次,請她離開這個地方,她就一定不能再次固執己見了。可這些人並沒有出現。想了好久,索尼婭才想到自己其實已經拒絕了他們不止一次了。那痛心的感覺還在,他們若是真希望她能離開這裏,就不應該用平平常常的方式。他們滿可以為她撒一個謊,讓她從心底裏不再有任何負擔,可是,他們真是太傻了,以為光是憑借親人的關心、友人的支持就可以如願解決這件事;他們完全誇大了自己在索尼婭心中的地位;他們——或許請她走出這個陰霾之圈的心並不真誠。或許,在她的心裏,貝拉德才是解開矛盾的一把鑰匙。畢竟他總是對她十分了解,他能回答索尼婭提出的尖刻的問題,甚至於還能用很多理由來改變她的心意,這一點的確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因為這樣,她最近總是期盼著貝拉德的歸來,希望他能將她帶走,帶到世界的邊緣。在那個地方,不會有人知道她的故事,貝拉德可以用她想要的方式來安慰她,他們可以天天享受新婚夫婦之間的歡愉。可這一切真的那麼好實現嗎?不管逃到何地,索尼婭恐怕都難以平定那日日都來的審判,她對自己是如此嚴苛,即便現在已經沒有人向她施壓,她還是會自討沒趣,假設自己是一個沒人支持的女王。帶著這些混亂的想法,她在樹叢中靠著幾根樹幹睡著了,直到她感覺到一陣熟悉的觸碰,才睜開眼睛。“貝拉德,是你嗎?”索尼婭朦朧的睡眼中仍舊分不清虛實。“沒錯,是我。”對方關懷的笑容中藏著無盡的溫暖,索尼婭沒有再說什麼直接衝上去,然後緊緊抱住了他。這一抱持續了很久,直到晨曦在從天上灑下光束,林子裏影子開始挑逗人的眼睛之時才漸漸鬆開。“你是剛剛回來的嗎?”索尼婭問道。“不是。”貝拉德說,“我是在夜裏回來的,看你睡著了就沒有打擾你。”“你可真傻。”索尼婭溫柔地說,“你難道不知道對我來說一場夢遠沒有見到你更讓我歡心的嗎?”“我其實也知道。”貝拉德說,“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守著你,直到看到你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或許這是一點私心吧?我覺得我好像沉浸在設想你一睜開眼睛看到我之後會有怎樣的驚喜上麵了。”索尼婭笑了起來,她打量了一下貝拉德,覺得他似乎變了一個樣子。“親愛的,其實我是很驚喜,不過我真的沒有力氣將這種驚喜表現出來。”貝拉德滿帶狐疑地看了看周圍,“我明白。”說完這句,兩個人就都陷入了暫時的沉默中。“你這一去有什麼收獲嗎?”索尼婭問道。“幾乎可以算是沒什麼收獲的。”貝拉德說,“我花了一大半的時間去尋找多倫城的所在,可後來發現即使找到了也毫無用處。”“怎麼了?難道說這個城市跟你想象中的有所不同?”索尼婭好奇地問道。“當然,在見到那個城市的一刻,它的龐大與瑰麗讓我著實吃了一驚。”貝拉德從頭上說道,“我想當然地以為一定可以從那個地方找到一些線索。後來我受到了一個熟悉的朋友的引薦,見到了多倫城的城主。不過,他似乎並不是那個城裏最高的存在,的確,他掌控著城市的所有權力,但他們那裏好像有一個更高的機構,由‘三聖人’——這樣三個老人物掌控著。自那一場大戰之後,我的事情好像從那座城市傳開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有了麵見城主的機會。”“那麼,你都從他那裏獲得了什麼消息?”“他說要恢複巨木之心的魔法能量是不可能的,因為樹木本身就是一個吸取太陽能量的本體,當它的軀殼被打破,能量被完全釋放出來,便是無法重新複活過來的。年代越是久遠,體內積聚的能量越多,想要重新讓其複活過來的難度就越大。”貝拉德說,“雖然那城主骨子裏有一種看不起人的態度,但從他的嘴裏我還是掌握了一些秘密。”“什麼秘密?”“就是多倫城所依賴的魔法之源。”貝拉德短暫地睜大眼睛,以表現自己的話是出乎意料的,“是太陽,索尼婭。我從他們的城市裏見到一個滿是鏡子的世界,銅鏡、透鏡,將太陽的光線按不同的軌跡投射到一個專門的器皿中,而這個器皿再將這些能量轉變為魔法。”“我天天都曬太陽,可是並沒有從中感覺到有任何魔法啊?”索尼婭奇怪地說。“沒錯。”貝拉德應著,“如果隻是這樣,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魔法,多倫城的強大便不再是秘密,而人人都可以掌控平常難以預測的一切了。”“總而言之,這些人告訴我巨木之心哪怕真的毀滅了,這個世界還是會盡可能恢複到以前的模樣。被打破的生命會花一段時間複蘇過來,就如被毀壞的城市需要重建一樣。本來這可能是一件我這一程所能拿到的最有用的東西,結果回來才發現其實沒有我的努力他們也找到了。”“你回來時還去了洛克伐城?”索尼婭意外地說,原來他不是一門心思地想要來見他的妻子的——“確切地說,是傳送發生了偏差。”貝拉德解釋道,“畢竟那城市距離這裏太遠。”貝拉德歎了一口氣,這口氣好像不單單是疲憊,索尼婭從中讀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你怎麼了?”“哦,我沒事。”貝拉德說。“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想要對我說的?”索尼婭覺得貝拉德馬上會介入到她的問題上了。“實際上這件事說不說都好,反正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麼特別大的意義。”“怎麼這麼說呢?”索尼婭很奇怪。“老實說,我在那裏的確受到了一些禮遇,但那顯然不是為客人準備的。他們先是對我的做法和能力表示讚揚,接著,又對我發表了一通否定,就像評論一件十分久遠的曆史一樣,單純的去說好與壞,卻從不摻雜任何感情。”“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們並沒有說原因,不過據那城主所言,他提醒我在這個世界上有更多的我難以預料的東西,我雖意外地在一瞬間獲得了他們恐怕一年都收集不到的能量,但是現在已經傾瀉一空了。他覺得我在鑽研魔法的問題上還有一點腦瓜兒,所以希望我在多倫城做一個學徒,由城主引薦,到一個高層機構學習魔法。”“這不是一件好事嗎?”索尼婭驚喜地喊道,“你一定答應了他們吧?”貝拉德一臉蒼淡的模樣,他搖搖頭說:“我當即就否定了他。”“為什麼?”“也許促使我回絕他們的理由並不確切,可有一點我至少是肯定的。”貝拉德說。“你肯定什麼?”索尼婭問,“我知道這件事嗎?”“你知道的,我已經跟你說過了。”貝拉德說,“他們以為是我打敗了艾維克,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就……就是因為這個麼?”索尼婭囧著眉頭,怎麼也想不明白,“因為他們獲取的數據有一些差錯,所以你就放棄這個鍛煉自己的機會?”“這可不是一點點差錯,索尼婭。有時候差錯並不是用來讓人更正的,而是提醒一個人……”貝拉德停住了,他的腦袋變得讓人費解,“很抱歉,我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它了。這遠遠不是一個錯誤那麼簡單,倘若這是他們故意撒的謊,顯然這裏麵就存在利用;假使他們不知道事情的根源,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根本對我做的事情一無所知。”“你這話也太過牽強了吧?”索尼婭說。“一點都不過,索尼婭。”貝拉德說,“在這件事上有一個重點,除了這個重點之外,我們所做的其它事情其實都是毫無意義的。”“怎麼這麼說呢?”索尼婭的心裏不光有一點點的質疑,而是全部。“想想我們的過去,索尼婭。我們被塑造的原因並不隻是簡簡單單地去擊敗侵略者,當然,這裏麵仍舊有這樣的成分,但那一點成分隻能用我到巨木之心之後的所作所為來解釋。而在這之前呢?我們還有頗多的故事值得探尋。”“在我看來,這些故事都是為了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