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假護照風波”
心靈的祭禮——鄧麗君再實自我封閉如今已是1979年的12月。
隆冬歲尾的時節,香港島上依然溫暖如春,毫無寒意。剛剛從新加坡、泰國演出歸來不久的鄧麗君,這次回到香港後沒有去那些惹人注目的大飯店下榻,而是住進了女友麥靈芝在尖沙嘴的公寓。自從一年前林振發粹不及防地離開她以後,鄧麗君的情緒再次一落千丈。在經曆了第一位多情男友朱堅空難喪生的沉重打擊後,第二位男友林振發的死,無疑構成了更沉重的打擊。鄧麗君在吉隆坡安葬完林振發返回香港的半年多時間裏,她又一次陷入了無邊的痛苦中。為此,她中斷和退掉了許多在香港、台北、印度尼西亞、新加坡的演出活動。鄧麗君的心被無限的哀愁籠罩著,她無法以從前那種輕鬆的心態去麵對觀眾。
“鄧小姐,你雖然沒有與振發結婚,可是你也與他有過5年的情緣,這份情意也非尋常人可以有的。”在鄧麗君最為痛苦的日子裏,1979年春天她曾經再次飛往馬來西亞的吉隆坡,去為林振發掃墓。林振發的靈柩葬在靠海邊的林家墓園。那裏蒼鬆挺拔、木槿如屏,是一個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大海的地方。林振發的老父林子坤經過兒子病逝的打擊,變得越加老態龍鍾,慈祥的林母也比從前消瘦了一圈。他們對鄧麗君在清明節專程由香港飛來祭掃兒子,內心裏充滿了深深的感激。所以在鄧麗君逗留了幾日,準備離開吉隆坡的時候,林母對她說了一段迄今還令鄧麗君難以忘懷的話:“人生無常,振發他先你而去了,這是我們無法改變的冷酷現實。現在我們希望你盡快地再擇良友,早日成家!”
鄧麗君輕輕地搖了搖頭。她說:“‘哀莫大於心死’,這是一位哲人說的話。林先生他這麼年輕就去了,我的心早已經隨他而去。如果現在再讓我去愛另一個人,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鄧小姐,你何時成家我們自然不能幹涉。隻求你不必再去想從前那些事情,即便振發他在九泉有知,也會像我們一樣勸你節哀的。”林子坤悲哀地長歎一口氣說:“不過,振發死後我們仍然將鄧小姐看成是我們林家的女兒。我們準備送給你一點小小的禮物,留作紀念,望請笑納!”
鄧麗君愕然。
林母說:“在海邊的那幢別墅,是振發生前住過的。鄧小姐也曾和你的母親在那裏下榻,那裏留下你和振發許多美好的回憶。如今人去樓空,我們很想將那幢小樓送給鄧小姐,以便你今後來吉隆坡演出時,能有個安適的住處。此外,振發生前所留下的許多股票、書籍和他自己的幾筆存款都應該歸鄧小姐收存,不知……”
“這是斷然不能收下的,”鄧麗君不等林母說完,她就果斷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說:“伯父伯母待我的一片好意可以領受,盡管振發不在了,我還可以像從前那樣,經常到馬來西亞探望兩位老人家。不過財產我是決不能收的,因為我有林先生生前留給我的那些真摯情意就已足夠了。”
鄧麗君離開了令她魂牽夢京的吉隆坡。她沒有收下林振發父母給予她的任何饋贈,隻是在幫助林母清理死者藏書的時候,發現了林振發生前的一本影集。那裏麵大多是鄧麗君與林振發在5年間幾次相逢時拍攝下的美好一瞬,在每幅照片下麵均留下了林振發親筆所寫的短詩。那是鄧麗君深感彌足珍貴的愛情信物,也是她從林家帶出來的唯—一件物品。
鄧麗君歸港後依舊沒有在歌壇上公開露麵。這種異常寂寞的日子持續了半年多,直到1979年的下半年,鄧麗君才應邀去日本的東京,錄製了兩張個人大碟,一為《島國之情歌——第四集》,一為《一封情書》。她在這兩張大碟中,以對林振發萬分思念之情,演唱了包括那首尤為林振發生前所喜愛的《晨光下的戀情》等數十首傾吐深情的歌曲。也許是鄧麗君久疏歌壇,也許是她對亡友所寄予的戀情太深,這兩張大碟錄得纏綿排側,動人心魂。大碟發行後,港台又掀起一陣“鄧麗君情歌旋風”。香港的幾張有影響的報紙,又在開始大肆刊登宣傳她的文章。那些文章大多是對林振發死後,有關鄧麗君感情生活的種種猜測。鄧麗君對那些捕風捉影的報道不屑一顧,因為她自林振發病逝後,幾乎連演出都謝絕了,哪裏還有移情別戀的閑情逸致呢?當然,也有些香港、台灣的報刊,是客觀地描寫鄧麗君的。可以看出,許多有良心的作家與那些時時盼望鄧麗君東山再起的歌迷一樣,他們寫文章的目的,是期盼鄧麗君盡早地重返歌壇。著名女作家張茜茜所撰的《初談鄧麗君》就是一個代表。張前前寫道:“……鄧麗君的成就也自有機遇的巧合。憑她自己本身的條件,能得到今天這樣的地位,實在不簡單,真正了不起。她沒有驚人的天賦,沒有一套完整的學曆。當年她在台灣正式下海唱歌,還不滿13歲。人們說她唱出的歌還帶有童音,站在台上,又瘦又小,幹癟癟的,著實惹人同情。記得那時她愛唱《小放牛》,扮牧童,因為她麵孔像個月餅,鼻子低而扁,不好看,扮個男童還好些。這話說來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事隔若幹年後的今天,真如俗話說的‘黃毛丫頭十八變’,鄧麗君出脫得可不同了。我在台灣的朋友們,其第二代好多都和鄧麗君熟識。大家說,鄧麗君這孩子可乖啦,很孝順,又顧家,多賺幾毛錢都趕快交到家裏。哥哥弟弟們讀書,花錢都是由鄧麗君供給的。她的爸爸從軍中退役下來後,整天打麻將。朋友們說:”鄧麗君整天動腦筋賺大錢,鄧爸爸卻整天動腦筋打大牌。‘鄧媽媽是個標準的家庭主婦,孩子第一,丈夫第二。多年前,從鄧麗君第一天登台起,這位老人家就拎著化妝箱,緊伴著女兒,不論任何惡劣的演出場所,跟進踢出,風雨無阻。母女相依為命,到處奔波跑碼頭。今天的鄧麗君成功了,誰知道她媽媽的淚水和汗水流了多少呀!苦盡甜來,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好嘛!……鄧麗君在香港舉行個人演唱會,我還記得一位知名專欄作家林燕妮小姐在一篇報道中說的:“看見鄧麗君在舞台上拚命地唱,拚命地跳,我忽然間對她很同情。’我相信林小姐的這句話會引起許多人的共鳴。實在說來,台灣的歌星不知有幾十打。論出道,鄧麗君比不上早期的紫薇;論獨特的唱腔,她比不過姚蘇蓉;論美貌,她不如孔蘭薰。可是鄧麗君自有其難能可貴之處:她苦用功,從來不驕傲,對任何一支新曲總是虛心去學,並且不斷創出新風格。朋友們還都知道她心地善良。我應當說,她的優點蓋過她的缺點。這是她成功的主要因素……”
“張茜茜看來還很知我的心呢!”鄧麗君唯獨對這一篇文章偏愛,認為它說出了自己成名前的辛酸。但是,香港更多的報紙,卻老是在寫有關鄧麗君的婚事軼聞。忽而說到朱堅和林振發的死,忽而又猜測鄧麗君的新郎君是某某人。有些報紙居然以猜測代替真實,說得有鼻有眼,活靈活現。這是讓鄧麗君最頭疼也是最反感的。在林振發病故後的半年多,趕來為鄧麗君求情做媒的友人紛至遝來。
盡管這些友人都是懷有成全她的一片美意,盡管朋友們所介紹的男子大多有才有財,有些男子甚至比朱堅、林振發的條件還優越,可是都被鄧麗君—一婉謝了。鄧麗君此時正處於悲痛之中,她的心還被林振發牢牢地占據著。鄧麗君在這種複雜的心態下,拒絕了許多前來為她說親的朋友,大多數的朋友都理解她的心,自然這樣做也難免傷了一些渴望與鄧麗君結緣的癡情男子,陳之栩便是其中的一位。
“鄧小姐,陳之栩先生這次親自從台北來香港,就是特意想與你見上一麵的。”夏天時一位在香港演藝界很有名望的姊姊,來到鄧麗君隱居的這所公寓裏,第二次向鄧麗君提到陳之栩的名字。鄧麗君當時的心情格外不佳,她疑惑地望著那位相好多年的女朋友,好一陣想不起來誰是陳之栩。姊姊嗔她說:“你也是貴人多忘事,幾天前我剛將人家陳先生的照片送過來,請你過目,怎麼一轉眼竟忘記了?”
鄧麗君這才想起姊姊確實介紹過一位叫陳之栩的人。“陳之栩是位英俊的男子,他是台灣一位巨商的兒子,早年去美國的康乃爾大學讀書,攻讀的是國際公法和外交碩士學位,在去美國之前是台灣大學政治係肄業,才思敏捷,學識淵博呀!麗君,陳先生從美國考取學位歸來後,憑著陳家在台北的勢力,很快就得到當局的重用。
如今陳先生年輕有為,久後必會成為一位前途無量的政治家!“
鄧麗君聽了這位曾一同在台灣出道的姊姊一席話,漠然不為所動。
妹姊繼續說:“陳先生早在美國留學時,就已經聞知你的大名。
他也很喜歡聽你唱的歌兒,他說你的歌聲常使他失眠。在美留學時陳先生的身邊便有幾盤你的錄像帶,每夜都要放上幾回的。麗君,現如今陳先生聽說與你相戀的林先生不幸英年早逝,方才托我來向你轉達他對你的愛慕之情,請你考慮……“
“請姊姊代我轉達對陳先生的感謝之意,”鄧麗君坐在那裏蹙眉想了好一陣,接過姊姊遞上來的陳之栩照片隻瞟了一眼,他確是一個英俊的青年,但是鄧麗君卻毫無興趣,將照片退還給姊姊說:“我現在的心裏很亂,確實沒有任何談情說愛的興趣,對不起了!”
本來,鄧麗君這樣的回答已經是謝絕了。誰知幾天後,她的那位好心的姊姊又滿懷希望地來到尖沙嘴的公寓,告訴鄧麗君陳之栩從台北來的消息,並語氣堅定地說:“麗君,這回你可要給一個麵子,陳先生大老遠地來了,你沒有不見之理哦!”
鄧麗君進退兩難。以她目前的紛亂心情,是根本不能與任何男子相見的。同時,鄧麗君的名氣太大,那些捕風捉影的花邊新聞已使鄧麗君感到心裏發煩,又怎麼能隨便去見陳之栩呢?她沉吟了片刻,決定向女友說出真心話來:“姊姊,現在陳先生既然追得這麼緊,我隻好實話實說了,其實像陳先生這樣的人,並不在我的考慮之列。”
姊姊驚愕地問道:“為什麼?陳之栩的條件不合適嗎?”
鄧麗君說:“陳先生的條件很好,他將來可以找一位更合適的女子作為終身伴侶。然而他和我之間卻不大可能有某種煙緣,因為誰都知道我早就表示過,今生不想尋政界和軍界中的官員做丈夫。”
姊姊說:“軍政界有什麼不好呢?麗君,誰也不可能唱一輩子歌呀,我們身後有做官的為靠山,不是更好嗎?”鄧麗君卻決心已定,不想深談:“姊姊,人各有誌,請不必再說了!”
姊姊訕訕而去。她隻好將鄧麗君的意思如實地轉達過去,陳之栩聽後大為失望。他悻悻返回台北以後,據說還化名在《中央日報》上含蓄地指責了鄧麗君。鄧麗君見了陳之栩影射她的文章後,不以為然,隻是一笑了之。今天,就在鄧麗君又翻閱報紙的時候,她的女友麥靈芝走了進來。
“阿麗,寶麗金公司請你到日本去舉辦個人演唱會,你總該有一個明確的答複了吧?”麥靈芝見鄧麗君愁眉緊鎖,鬱鬱寡歡地坐在沙發上瀏覽報紙,進門來便開口詢問。
“這……”鄧麗君遲疑不語。她感到日本邀請去東京演唱的事情很難推托,又很難定奪。寶麗金唱片公司的友好邀請,早在一個多月前就由鄧錫泉這位駐日本的代理人轉達過來了。據鄧錫泉說,寶麗金公司的總裁三穀清和副總裁大國敏雄兩位先生,獲悉了鄧麗君自從林振發病故以後一直處於深居簡出的消沉狀態,很想請鄧麗君出山演唱,重振旗鼓。對於這種友善之舉,鄧麗君從心裏甚為感謝。但是她想起林振發之死給她帶來的心靈創傷,以及林死後港台對她私生活的種種非議,鄧麗君還是無意出山。
麥靈芝從她的皮包裏取出一封信來,鄭重地交給她說:“阿麗,你何去何從,必須到了下決心的時候了。林先生的突然死去,確實是構成了對你很大的打擊。可是話又說回來,既然人已經死了,咱們活著的人就該更加珍惜自己,更好地活下去啊。阿麗,現在你在香港已經一年多沒有登場唱歌了,我真是為你擔心,如果繼續這樣消沉下去,又如何得了呢?”
鄧麗君對麥靈芝這種親昵的嘮叨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並不生氣。隻是接過那封從東京轉寄給她的信件,專心地閱讀著。原來,信是由渡邊娛樂公司的總經理渡邊正一先生寫來的。信中的語句很誠摯,渡邊先生在為林振發不幸故去表示慰問之外,也代表寶麗金唱片公司盛情相邀她前往日本。渡邊說日本的許多歌迷都對鄧麗君一直懷有深深的好感,她們希望鄧麗君盡快地從痛失戀人的悲哀中解脫出來,重振旗鼓。又說,鄧麗君當年是從日本躍上東南亞歌壇的,希望這次再由日本起步。渡邊正一先生希望不久的將來在東京能再次聆聽鄧麗君甜美的歌聲。
“阿麗,這一次看你還如何推托?‘寶靈芝從鄧麗君那略顯為難的神色中,看出了她內心的變化。
“是啊,沒想到渡邊先生寫來了親筆信……”鄧麗君的心確實被打動了。渡邊正一是她心目中的恩人。1973年她去日本東京尋求事業上的發展,承擔鄧麗君受訓重任的與其說是與自己簽約的寶麗金唱片公司,不如說是由渡邊正一先生所主持的娛樂公司。正是因為有這家娛樂公司的鼎力資助與山田街老師的精心扶持,才使得初出茅廬的鄧麗君有過一次係統的聲樂訓練。這無疑為她日後在東南亞各國大展身手奠定了一個堅實的基礎。鄧麗君成名以後,從內心深處始終都在感謝渡邊正一這位忠厚的長者,如今寶麗金唱片公司不忘舊情,知道她很苦惱,才決計敦請她去日本演唱。
無論是對寶麗金唱片公司的真誠善意,還是對渡邊正一先生的舊日友誼,鄧麗君都到了無法謝絕和必須答應的時候了。鄧麗君手托著那封信,長歎一聲說:“既然如此,就隻好答應了……”
麥靈芝立刻高興起來。她滿麵綻笑地將一份寶麗金唱片公司已經簽好的合同,放在鄧麗君麵前的桌上,說:“阿麗如果能前去東京,那就太好了。因為隻要你重新登台唱歌,我敢保證從前那些無聊的猜測和報紙上莫名其妙的傳聞,都會立刻煙消雲散。阿麗,寶麗金公司確定的出場時間是12月17日,你去那裏出席完演唱會,回到香港來還可以共度聖誕節。”
“好吧,靈芝姊,我就聽你的安排。”鄧麗君接過筆來,在那張由寶麗金公司先填好的演出合同上鄭重地寫下“鄧麗君”三個字。
“時間確定後,我們就必須盡快地作去日本的準備,阿麗,現在滿打滿算還不到7天了,你必須準備好行裝才行呀,”麥靈芝又從皮包裏拿出一本日本護照來,交到她的手裏說:“阿麗,你最遲也得在14日啟程去東京,17日就開演,去得太晚就沒有彩排的時間。”
“我懂我懂,我的靈芝姊,我是必須提前走才行的。”鄧麗君將那本新領到的日本護照看了一看,發覺麥靈芝早已在事前為自己辦好了簽證。她放下心說:“去晚了與樂隊無法配唱,況且我又有幾支新歌想唱,自然是要提前去的。”
“哎呀,14日也不行,因為……”麥靈芝仿佛成了鄧麗君的私人總管,她凡在鄧麗君有重大演出活動之前,必要為她作出周到細致的安排才行,這次去日本更不例外。麥靈芝忽然想起一件事,忙說:“那件旗袍怎麼辦?”
“旗袍?什麼旗袍?”鄧麗君愕然。
麥靈芝說:“為了能讓你在日本的演出有全新的感覺,半月前我讓台北端紋樣縫衣店的高師傅,為你依從前的尺碼再縫一件新旗袍。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那位高師傅的縫衣技術,現在看來你在去日本的時候,必須先在台北轉機才行呀!”
“好吧,我就先到台北轉機,去取那件旗袍。”盡管鄧麗君身邊有好多件可供臨場演出的旗袍,但是好友麥靈芝這樣做是出於一片友好之情,鄧麗君無法不領受。
麥靈芝這才放下心來,很開心地笑了。當然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件旗袍,卻為鄧麗君去日本演出惹來了一場不小的麻煩!
南洋客將赴港島,印尼護照派上好用場12月13日夜。
香港尖沙嘴華燈初上,在泰豐樓中餐館的雅座裏,香港演藝界頗有知名度的女歌星潘冰娥,在這裏訂了一桌酒席,為她最好的朋友鄧麗君送行。
“阿麗,從報紙上見到你本月17日在日本有一場演唱會的消息,所有熟悉你的演藝圈朋友都很高興。她們都為你終於衝出近一年的自我封閉狀態,出來演唱而高興。”潘冰娥親自在泰豐樓前迎接,當她見一輛寶馬小轎車將鄧麗君送到樓前時,潘冰娥親自將鄧麗君扶出來。等麥靈芝將車開走,潘冰娥才將鄧麗君扶上三樓的雅座。在燈影搖曳中,被嚴冬的寒氣凍紅了麵腮的鄧麗君顯得成熟而嫵媚。潘冰娥為她斟了茶,繼續說道:“本來,我很想多請幾位朋友來為你作陪的,大家在一起的氣氛會溫馨得多。但是你在電話裏再三關照,還是我們兩人在一起聚聚為好,我隻好從命了,阿麗,今晚是香港冬天裏少有的冷天氣,我就來請你吃測羊肉!”
“太好了,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到泰豐樓的羊肉火鍋了!”鄧麗君脫掉了外麵的大衣,裏麵的羊絨衫在燈影下顯得更加豔麗,她的麵色也顯得十分姣好靚麗。
侍者很快就將一隻黃銅火鍋端來,須臾又布上幾碟佐料:粉絲、麻醬、韭花、鹵油、辣沫、腐乳等等。兩大盤切成狀若紙片的粉紅羊肉片放在兩人麵前的朱漆圓桌上。炭火將鍋內的雞湯煮得滾沸起來,播冰娥見她的好友鄧麗君今晚的氣色十分好,一掃幾個月來的憂愁,潘冰娥很高興。她親自為鄧麗君在火鍋裏下羊肉,然後兩位好友開始在熱氣氛氛的場裏邊涮邊吃。
“冰娥,我這個人太重感情,經受不起沉重的打擊,”鄧麗君香甜地呷著香場,吃著鮮嫩的肉片,她在好友的麵前情不自禁地坦露襟懷,說道:“我真的很羨慕你們這些朋友,無論是事業上還是私生活都比我幸福。人生無常,天公對我是格外地冷酷無情。你知道朱先生作為我的初戀情人,他的死幾乎使我的精神崩潰了。他在人世間的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到他存在的重要,然而一旦他永遠地離我而去,方才感到我的心像被人掏空了一樣難受。這次林先生的死對我來說也很突然,因為我在此前還並不知道他有過那麼重的心髒病,所以聽到他的死訊,一度讓我痛斷肝腸!”
潘冰娥深深地理解她的好友。她有心相勸,又覺得應該讓她宣泄一番也好,索性就邊吃邊陪她歎息。
鄧麗君的麵龐上浮現出淡淡的憂傷和悲戚。她許久都沒有這樣向朋友傾吐心曲的機會了。因為在林振發死後自己一直用“自囚”的方法來過著獨居獨思的苦日子。現在見到潘冰娥才感到應該一吐為快了,她動情地告訴好友說:“在這麼長的時間裏,我一直在反思中自疚自責。冰娥,我為什麼要指責自己呢?就是因為我從前並沒有很好地珍惜與男友的情意,為了我的事業,將我們的婚事一推再推。現在想起來我很對不起他們。他們在世的時候,很早就表露出與我結婚的願望,可是我都委婉地推辭掉了。我很看重我的事業,我認為現在應該利用大好青春年華在歌壇上闖一闖,等將來事業成功時再結婚不遲。誰知道我這樣做的結果,既害了他們也害了我自己呀!唉唉,冰娥,我為什麼那麼傻呢?莫非一定要到我的事業完全成功,或是到人老珠黃的時候才結婚嗎?”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阿麗,你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了。”
潘冰娥對鄧麗君接連兩次遭到的不幸充滿了深深的同情。她為鄧麗君斟了一杯酒,繼續說:“你已經從兩次創傷中吸取了教訓,這是一件好事。如果今後再有這樣的好姻緣,我勸你不要再傻了,千萬不要與它失之交臂,成為終生的遺憾呀!”
鄧麗君將酒抿了一口。她的麵龐漸漸地泛起潮紅。
“麗君,你總是將人拒於幹裏之外,是一輩子想做尼姑嗎?”昨天夜裏,鄧麗君在香港的另一位女友何莉莉伉儷請她吃西餐。何莉莉夫婦為即將去日本演出的鄧麗君點的英式西餐很精致,不僅有沙拉之類,還有鐵扒雞、罐炯牛肉和酸黃瓜等等。酒過三巡後,何莉莉終於說出一個令鄧麗君頗感尷尬的話題來:“麗君,任何一位名人也不能超脫凡俗,不能不食人間的煙火,你自然也不例外。我已經聽說在林先生不幸去世以後,許多朋友想為你介紹新的朋友,卻又都被你謝絕了,這是真的嗎?”
鄧麗君點頭默認。
“麗君,恕我直言,你這樣做是不明智的。我和莉莉是過來人,深知生活並不能像想象的那樣一帆風順,你應該重新開始才行。朱先生和林先生留給你的印象太深,一時難以忘掉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你應該知道,你未來的人生道路還很長,總不能一個人孤單地走下去啊。”何莉莉的夫君也在幫助妻子勸說鄧麗君。
鄧麗君低下頭。
何莉莉見鄧麗君沒有像對待別人那樣斷然謝絕,就覺得有一線希望。她說道:“我和夫君準備為你做一回媒人,相信你會給麵子吧?”
“不不……不急的!‘哪麗君顯得有些不安,她的麵頰排紅了。
“不急?為什麼不急呢?人生易老,韶華易逝呀!”何莉莉的夫君很有學者風度,他說:“我記得你唱的歌曲有這樣的詞句:”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說的就是人生短促,你為何這樣不珍惜年輕的生命和美妙的青春呢?“
何莉莉也勸道:“我們給你介紹的這位青年朋友,也是家在南洋的巨商之子。他不但有很殷實的家業,而且本人也很有學識,一表人才。麗君,恕我們先斬後奏,這個人明天將從南洋到香港來,是專門在你赴日本演出前來見你一麵的。我們已經替你與他約定了見麵的時間,請你一定不要拒絕!”
“不不!我現在心很亂,又要到日本去。莉莉,你說……在這樣的時候匆匆忙忙去與那個人見麵……合適嗎?”鄧麗君一旦遇到這樣敏感的問題,就立刻表現出她的猶豫、畏縮甚至是很強烈的反感。
何莉莉說:“有什麼不合適呢?不過是見見麵,喝喝咖啡,談一談就更好了。當然見見麵也不能說一定就能談成朋友,主要還看彼此有沒有緣分。我們的意思不過隻是要你與他見上一麵,如何?”
“這……”鄧麗君的心裏現在很難這麼快就接納另一位與自己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不論他的家世、才學和人品如何優越。她為了不使何莉莉伉儷掃興,沒有像以往那樣采取斷然謝絕的態度,隻是說:“這件事……讓我再認真地想一想,再回答你們吧!”
現在,在泰豐樓的雅座裏,潘冰娥向鄧麗君談起與何莉莉相同的話題時,鄧麗君難免心中躊躇。是的,自己已經早過了結婚的妙齡,卻仍然了然一身,四海飄泊。何莉莉夫婦本來是希望她今天能與那位從南洋專程趕到香港的青年商人見麵的,可是鄧麗君卻沒有安排會麵的時間,想到這裏,鄧麗君期期艾艾地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昨天有朋友說介紹南洋一位英俊男子和我相識,可是……我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