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腰,一處平房前,林北的身影出現,站在平房前的空地上,林北依稀能聽到屋內傳出的喘息聲。
這喘息斷斷續續,無力中似有太多悲哀和痛苦,那仿佛是一種傾訴,一種抽泣。
林北久久不願邁步,歎息中,他握緊了拳頭,往平房中走去,在他身後,喬棱二人微微一歎,他們從這喘息聲中就已知曉,此人命不久矣。
木門前,林北輕輕推開,腳步抬起走了進去,在屋內隻有一張木床,床上躺著一位青年,青年的臉色十分蒼白,嘴唇幹裂,他的眼睛緊緊閉著,整張臉孔扭曲,那眉頭皺著,口鼻中傳出微弱的喘息聲,似特別痛苦。
“黃……軒……”林北心底悲傷之意彌漫,走到床前微微蹲下,握緊了青年的手。
似聽到這聲音中的熟悉,黃軒緩緩地睜開雙眼,隻是睜開眼睛,卻用了很長時間,仿似就連睜眼都變得極為艱難。
“林……北?”睜眼的刹那,他看到了林北,時間磨人,那一頭赤發讓他陌生,可那一張比從前還要冷峻的臉……他卻牢牢記在心裏。
“是我,我回來了。”林北握著他的手,輕聲開口,心中疼痛莫名。
“我……終於……能…在死之前……再……見你一麵了。”黃軒蒼白無力的臉擠在了一起,眉頭緊皺,用幹裂的嘴唇敲動著,從喉嚨中擠出沙啞的聲音。
這聲音傳到林北耳中,可那話兒卻落在了心頭,林北猛的抬頭看向門外,募然一吼。
“你們進來,快進來。”這話焦急,其中悲痛之意更是讓崔喬二人心裏一顫,抬腳間,二人已來到了林北麵前。
“救他,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救他。”林北急聲開口,用一種命令的口氣焦躁道。
“少穀主,凡人生死我們不能操控,這是天意,這是天道,我們不能違抗,隻能順從。”崔子格苦澀搖頭,淺淺一歎。
“少穀主,天命難違,不止是凡人如此,我們修士也有壽元之限,誰都逃不過輪回,除非成仙。”喬棱亦是搖頭歎息道。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林北看著黃軒的那張滄色的臉,心裏一痛。
天命難為的道理他如何不懂,可他林北不甘願成為天地囚奴,他心有逆意,心有大願,他絕不允許自己如此無能。
“林……北,我早就看透了,修不了仙,我……隻能淪為枯骨,讓我……死吧,我想看看……下輩子,我能不能走在那條路上。”黃軒輕輕開口,苦澀笑了出來,他的手吃力的抬起,放在了林北的手背上,微微一拍。
“我有辦法救你,真的,我有辦法救你。”林北腦海中念頭一閃,翻手中,依蘭香捏在指間,低手就要喂到黃軒嘴中,可這時,黃軒閉上了嘴,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中看向林北時,有了笑意,他讓林北讀懂了他的心思,他一生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修仙,對他而言,若是修不了仙,活著又有何用,終究不過是天地中渺小的一粒風沙罷了。
“讓我安靜的死去吧,我的家……在恒都河池村,答應我……在我死後……將我埋在那村口的落花樹下。”黃軒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笑容,可那眼角卻有淚水緩緩流出。
林北收回依蘭香,握著他的手,沒有說話,他知道,黃軒的生命即將終結。
崔喬二人緩緩退後,站在門外空地中,看向南山的霧氣,心中有了一絲惆悵。
“修道,到底修的是什麼,自己的死不能掌控,別人的生亦是如此,這修道真的隻是為了求仙麼?”這一聲喃昵從崔子格口中傳出,落在喬棱耳中時,他深深一歎,心中感念萬千。
屋內,最後一絲生機漸漸逝去,風吹的很輕,在那屋中案板上點起的蠟燭微微跳動,在這黑暗的空間,那縷蠟燭散發著一絲微弱的光落在了黃軒臉上。
他走的很安詳,隻是那淚痕依舊掛在眼角,似有太多不舍,太多不甘,太多悔恨。
林北沉默了很久,他看到了那案板上的蠟燭在風加速的一刻,突然熄滅,似乎如同黃軒一般,徹底消失。
“蠟燭滅了還可以再次點燃,可人死了……就真的消散了。”林北望著黃軒屍體,眼中悲哀之意彌漫,輕聲喃昵時,心中一震。
“不,還有輪回,這蠟燭一次又一次熄滅,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的重新點亮,如同人,死是為了再進輪回,期待下一生的重生。”林北的心中似乎有太多感悟,可卻很朦朧,說不清,道不明。
林北最終還是離開了南山,屋內的蠟燭被他重新點燃,而木床上,黃軒的屍體消失不見,似去了他的家鄉,在那落花樹下尋找下一世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