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利直接坐在毛毯上，艾莉希雅則被他抱在懷裏。艾莉希雅被瓦利死死的抱住，無論她怎麼掙紮都掙紮不開。
掙紮了一會，不知道是累了還是怎樣，艾莉希雅不再掙紮，隻是仰著頭冷冷的看著瓦利。
瓦利卻沒有理會艾莉希雅的意思，斜著頭看著虛空。
隻有瓦利能夠看見的係統麵板上麵，有一串長達九位數的數字，這串數字的最末端正在緩緩地增加。
10685415、10685416、10685417……10685405……106854409……1068559……
數字緩慢的變換，最終，停在了1068559這個數字上麵。
一億零六百八十五完五千二百三十九！
一千零二十四。
瓦利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凝視著壞裏麵女孩那雙湖藍色的眼眸，吐出了那個數字：“一千零二十四。”
瓦利感覺到懷中的女孩身體顫抖，他知道艾莉希雅已經明白了這個數字的含義，但他還是繼續：“就在剛才，有一千零二十四個人，或者一千零二十四的農奴因你而死。”
艾莉希雅如遭雷擊，愣在那裏。
瓦利沒有看呆愣住的艾莉希雅，繼續：“在很久之前，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古老的國家。那個國家曾經統一了整個大陸，不論是西邊獸人的國度還是南方的沃土，這個國家所向無敵的製式軍隊鐵蹄所過之處，皆是征服，而那漆黑的王旗也曾經遍布整個大陸，就連海洋，都隻是即將被征服的魚塘。”
“曾經，一條運河自西向東，曾經，一條驛道從北向南。”
“現在驛道還在，就在腳下。運河……隻剩下那些了。”
艾莉希雅順著瓦利的手指看去，哪有什麼運河，隻有一望無際的黃土枯骨。
“是的，驛道還在，因為這條路還有用。但是運河不再，因為他太有用了。”
艾莉希雅感受著瓦利胸腔之中傳來的情緒，沉默，沒有話。她明白，有些東西，瓦利是打算攤牌了。
她將身體往瓦利的懷裏縮了縮，像是要將自己藏在裏麵。恍惚之間，那一雙雙麻木卻絕望的眼睛仿佛又出現在她的眼前，隻是這一次裏麵帶著怨恨。
恨什麼呢？大概是恨她害死了他們。
瓦利溫柔的揉了揉懷中女孩柔順的長發，問：“是否覺得愧疚？”
艾莉希雅點點頭。
“那就對了，但是愧疚有什麼用呢？你再愧疚，他們也還是死了。一千零二十四，哦，也許還要再加上兩個，還記得最開始的那兩個被當作‘午餐’的農奴們？那兩個其實也算是因你而死。”
艾莉希雅的身體顫抖，她閉上眼睛，仿佛那無數雙盯著她帶著怨恨的眼睛又多出了一雙又一雙整整兩雙。
她牙齒緊咬，努力將自己盡可能的縮進瓦利的懷裏，似乎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平民不可直視貴族，見貴族需行禮。奴隸不可見貴族，見貴族則死。”
“這是斯托奧帝國的兩條法律，針對的是除了貴族之外的所有人。”
“這裏，貴族從來都沒有保護平民的義務，平民也沒有祈求保護的權力——哦，忘記了，其實斯托奧帝國從來就沒有平民，這裏隻有兩種人，貴族，還有奴隸。”
“斯托奧帝國是大陸上唯一一個依舊有著大量奴隸並且明令法律能夠進行奴隸交易的國家，也是唯一一個以奴隸出口為主要貿易的國家。這個國家掌控在少數人的手中，除了那些人之外，所有人都隻是待價而沽的奴隸。”
“你為什麼不毀掉這裏？”艾莉希雅抬起頭，泫然欲泣，咬著嘴唇看著瓦利。
她的嘴唇已經被咬破，猩紅色的血將她的唇抹得妖冶。
瓦利低下頭，近乎野蠻的咬住了那染血的唇，發泄著心中的暴虐。
艾莉希雅瞪大了眼睛，碧藍色的眼睛對上那雙黑色的終於不再平靜，卻溫柔依舊的眼睛，頃刻間，艾莉希雅感受到了對方壓抑了許久的那些東西。
憤怒？
如一座沉默數萬年的古老火山，壓抑了數萬年的狂暴無比的火元素不安跳動，爆發之前沒有任何征兆，隻有釋放的那一瞬間，鋪蓋地。
悔恨？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悔恨，但是卻夾雜著深深的自責，大約，是對於束手無策的自己所持有的震怒。
那洶湧的情緒一瞬間填充了艾莉希雅的思維，那沉澱了上千年的情緒如海潮，一次又一次的席卷。
這是一個持續了很長時間的吻。
車外，農奴們沒有注意這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就算他們抬起頭瞪大眼睛盯著，最多也隻能夠看見一抹白光一閃而過。
很難想象，一匹白馬竟然能夠跑出這樣的速度，它還拉著一個十平米的車廂！
但畢竟是魔法的世界，實在想不通的丟給魔法就好了。
這是一個令人窒息的吻，很久，久到艾莉希雅忘記了呼吸。女神的體質似乎完全無法發揮出本來的力量，連將瓦利推開都做不到，身子軟軟的，像是被抽走了骨頭，之前的那些都被一股腦的不知道丟到了哪裏，艾莉希雅隻能夠瞪大眼睛對著那一雙溫柔似水的黑色眼眸，任由對方索取。
終於，這個持續了三百多公裏的吻結束了，瓦利抬起頭，麵色森然。瓦利遙望著馬車之後的那個淡金色人形，那個立在斯托奧帝國邊境之內的人正對著邊境之外的馬車淡然的揮手。
直到這一刻，他眼中的溫柔才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