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孩子和狗
紅山聖殿
作者：李銘暇
這是一個春日的黃昏，落日的餘暉籠罩著這個高原小鎮。山與天相接的地方被一層層地塗抹上金黃，一直往上就染到了雲彩。雲彩是淡然的，它就這樣隨意地披著這件天賜的橙色紗衣緩慢行走。路邊褐色的樹幹正被深深淺淺的綠所覆蓋，前幾天，它們還隻是一些嫩而小的芽片，幾陣風過後，便開始一個勁兒地長個兒，爭先恐後地爬滿枝頭。春日的黃昏清新得像是一條白底的小碎花裙子，靜靜地在風裏飄揚。盡管還有些許寒意，但這並不妨礙小鎮人晚飯後或孤身或三兩成群地去散步。
老人就是在這樣一個春日的黃昏散步時發現那條白色小狗的。當時，它正被幾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圍著，一個大點的孩子手裏揮舞著木棍，別的孩子在邊上吆喝著，那是這條老街上最調皮的幾個孩子。
小狗像是剛出生不久，大概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它趴在地上低聲呻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棍子落下來，閃電般落在它的左後腿，小狗的叫聲尖利地響起，但立刻被淹沒在了孩子們哈哈大笑的聲音裏。
老人正想上前阻止那群可惡的孩子，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準打它！”接著，一個身影衝上去，一頭就撞開了拿木棍的那孩子，擋在了小狗的前麵。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老人剛毅的臉像一本厚重的聖書。崔利英 攝
拿木棍的孩子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被撞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呆了短短的幾秒鍾，忽然臉頰漲得通紅，那紅似乎一直紅到了眼睛裏。他怒氣衝衝地從地上爬起來，咆哮道：“原來是你這個牛場娃，想死了哇，不打它，那就打你！”
“打他！打他！打他！”邊上的孩子興奮起來，開始高聲起哄。
被叫做“牛場娃”的孩子隻有七、八歲的樣子，他對這場實力懸殊的戰鬥似乎並沒有絲毫的畏懼。像一個堅定的戰士，他雙手緊握著拳頭，上牙齒咬著下嘴唇，眼睛裏是隨時準備應戰的堅毅的光，一頭蓬鬆的卷發微微顫動著，顯示了他內心的激動。
老人認出這孩子，他是租住在隔壁那對來城裏賣酥油的夫婦家的孩子。
原本，那房子裏隻有夫婦倆人。半年前，男人領著孩子回來，老人在門口遇到他們。當時，那孩子正像頭小犛牛一樣拳打腳踢著，不肯跟男人進房門，男人生氣了，拖過孩子，在屁股上給了他幾巴掌，但孩子絲毫沒有停止打鬧，男人終於感到束手無策，彎下身，把孩子提起來扛在肩上，走向房門，孩子的哭聲響起來：“阿奶，我要阿奶......”
此時，那孩子依然像頭小犛牛，憤怒並警惕地看著那群比他大許多的孩子們。
“你們要做什麼？看我去喊你們家長來！”老人在戰鬥即將打響的那一刻開了口。
“管你屁事，老家夥！”拿棍子的孩子罵道。
但是對“喊家長”的說法，他顯然還是有所畏懼的。隻見他用棍子指著那頭“小犛牛”說：“牛場娃，你等著”。然後如首領般手一揮，那群孩子便罵罵咧咧地散去了。
現在，隻剩下了老人、孩子和狗。
小狗還在嗚嗚地低聲呻吟，孩子彎下腰把它抱起來，大概是無意中弄到了傷腿，小狗一下子大叫起來。
“走吧，我們去給它包紮一下。”老人對孩子說，然後抬起手準備放在孩子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