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化工二廠的職工宿舍是90年代初剛剛搬遷到涼州市郊時,統一建造的,都是當年的那種俗稱“一間半”的兩室公寓房,麵積不超過50平方米。當年在老家的那個城市廝混時,黨為民租的房子就是那種類型的。
隨著時間的偏移,這些建築變得滄桑且破舊,原本的紅磚包裹上了一層塵土,變成了灰蒙蒙的顏色。電線和有線電纜橫七豎八的纏繞在牆上,樓道口亂七八糟的貼著些廣告。其中一張畫報上的舒淇咧著血紅的大嘴,右手舉著一罐什麼飲料,衝著鏡頭浪笑著。
保安隊長左手提著一袋大米,右手提著兩桶花生油,顫悠悠的走著。他也不知道這位先生發了什麼瘋,在小區外的小超市買了點東西,讓他拿著說是要看看。
良心發作?他實在不能理解這些富人的思路,一邊兒把人家的兒子弄到監獄去,一邊兒又買了東西又去看望家屬。也許是大款們的那一絲惻隱之心犯了?
許翼他們家住在六樓,胖胖的保安隊長帶著東西爬上去之時累得半死,可是總不能讓老板拿著東西吧。隻得咬著牙齒強撐,10幾分鍾之後總算是爬上了。
看著氣喘籲籲的胖隊長,黨為民笑了笑,“累了?”
胖隊長總覺得這位湯總的麵色不善,喘喘的道:“還行,不太累,就是胖了點沒法。”
黨為民走到門口,按了按門鈴,看沒有電便敲起了門,“那以後就多鍛煉鍛煉,勤快些。”
“啊?嗯。”胖隊長算是明白這是變著法子懲罰自己呢,30斤重的大米再加10升花生油,著實不輕鬆。
門打開了,那個在廠子裏亂摸的小孩許翼警惕看著自己,黨為民笑笑轉臉去看胖隊長。胖隊長明白,立即上前嚷了起來,“開門,沒看到是你大莊叔麼?快點,開門!”
“他是。。。。”小孩眼睛亂轉。
“什麼他是,你是。趕緊開門,利索點兒。”原來這個隊長叫大莊,倒是挺符合他的外表形像的。
進門之後,黨為民才發現這個家真TMD。。。窮,家具都像是80年代的破舊貨,在走道廳裏安放著一台14寸的熊貓彩色電視機,除此而外連台冰箱都沒有。
不過正對著大門,端端正正地掛著張毛主席畫像,而且表麵上沒有灰塵,看來是時常打掃。再往牆上看,一張老式鏡框上有張全家合影,但是女主人被人用剪子裁掉,估計男主人對前妻的恨意並不小。可能那會兒情況還不太糟,父子兩人快樂的衝著鏡頭微笑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合合影。
黨為民凝視著這張合影,沉默良久。正在此時,裏間臥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瘦弱的老頭兒駐著仗出來,從外表上看老頭麵色蠟黃,腰也佝僂著無法直起,走幾步都似乎要費很大的力氣。
他看了看來客臉上帶出了笑容:“是大莊啊,你可是稀客,怎麼今天有空來看老頭子?”
大莊這才意識著自己還提著兩桶油,趕緊把東西放下,攙扶著老頭兒,“您趕緊坐,老萬叔。這不是廠裏來人我跟著領導來看看老職工麼。”
“廠裏領導?”老頭兒抬起頭,疑惑的問,“是小馬嗎?還是你提了?”
“瞧您說的,我那水平誰提我呀。另外馬廠長早調到市水利局上班了,這是咱們廠的新領導。湯總。”
“湯總?”老頭兒和許翼這才注意到站在身邊兒的黨為民,“這位後生眼生的緊,您是?”
黨為民點點頭,“是許大爺?我是咱們廠新的負責人,您是許光明的父親吧?”
“你就是那個外資的?外資的經理不是被打死了嗎?”小孩許翼疑惑道。
“這孩子怎麼說的話?能這麼說嗎?趕緊跟叔叔道歉!”老頭兒立時大怒,訓了幾句自己的孫子。小孩嘟囔著說了聲什麼的,貌似是對不起。
老人到是挺和氣,還讓孫子給兩位倒了水,許翼這小孩倒是挺能幹活兒的,麻利的倒上了水。黨為民坐在一張破舊的木椅上,看著連一絲茶葉都沒有的水杯就能知道這個家庭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聊天中才發現,老頭兒對外資進入沒有什麼大的意見,相反老頭可能是長期受毛的教育,對之前的吃空了全廠的廠長相當的反感。並且說就是最後一任看攤子的馬勇才還算是個想辦點事的,可是當了三個月廠長因為調查前任的貪汙問題,被人轟下台扔到市水利局某個角落發黴長毛去了。
最後老頭流著眼淚道:“湯總,我的兒子我了解,那個小子說是有點正義感那是不假,可是要是殺人完全不可能。他萬萬不會做出那種事來。現在我已經得了癌症,沒有多長時間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