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君淩的怒火與君王的威嚴下，才有一個守城的小兵支支吾吾地說出了真相。
事實上，早在很多年前，鎮守此要塞的將官便開始克扣，甚至開始偷偷變賣這其中存放的東西。這堡壘之中存放的兵器，沒過幾年就更換一次，但隨後都被他偷偷賣掉換了錢，最後連那些鐵礦石都被他雇了牛車裝好，運去了山下變賣。
那些每年按照先王定下的規則，運往這座“避難所”的物資，就被這樣變賣之後，上繳了所謂的“折舊費”，便是按理那些舊的物資變賣的所得。卻殊不知，那不過是變賣新物資所得的巨額財富中，挖取的一瓢罷了。
而那之前鎮守在此的長官，早在叛軍起事的消息傳來之時，就攜帶家眷細軟逃了。
其實，誰也沒想過這些東西會有一天真的派上用場，人們做著太平盛世的美夢，直到某天突然驚醒。
不，或許是他們覺得，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這座堡壘也不過是為那落難的王者多延續一段氣數。憑借著高山要塞，想要固守雖然容易，可是若想走出這高牆，重返權力的中心，卻再也不是什麼易事。
甚至有人在軍機會議裏提出，或許可以落草為寇，反正這山下每年春季的融水都會養育一片肥沃的土地，那裏有自由的耕種者，山上緩坡處，還有一些牧民，他們成為一支擁有正規武裝的山賊，僅靠劫掠這些人，便可一直存續下去，慢慢發展，等待……
玄君淩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她的眼神像是冰冷的劍光，逼退了一切異議。
這就是她的風格。
如果曆史能流傳到後世，玄君淩無疑會是一位不講道理的暴君。但在賈晴明看來，她不過是一個有著自己原則與性情的普通女子。
隻是一切最終還是化作了塵埃，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裏。
“朕，玄君淩，乃是正統之王，絕不會做落草之事！”她怒斥著那位將官，那位將軍在軍中頗有資曆，既有能力也有威望。
事實上他說的不無道理，也許隻是他所想的太過實際。一位丟了王座的君主，早就是不如山賊大當家的存在。那些身為君主的立場、那些虛無的尊嚴，要率領這樣一隻喪家犬般的軍隊，是派不上任何用場的。
當一個人的才華不足以撐起夢想的時候，一切都隻是空談。但反過來的情況，還比這更糟。當一個人的境況，已經不足以撐起她原本的地位與身份，隻會將她推向毀滅的終局。
這是命運呢。
他仿佛聽見白淩小姐的聲音，卻又並非是她的聲音穿過夢境與他交談，這些天他一直無法與白淩取得聯係。
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渴望幫助玄君淩的衝動。也許他什麼都做不到，但也許白淩小姐能做到……不，他這時才意識到，他所看見的，隻不過是幻影罷了。
他身在迷局之中，卻像是一個隻能旁觀的局外人，像是坐在播放電影的熒幕前，對著已經譜寫好的故事憂心。
他終於發現，自己在這漫長的夢境之中一天天度日，原來已經漸漸模糊了現實與夢境的界限。
唯有天眼全開的線條世界，才能幫他劃清那二者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