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蘇醒,必定要引發一場震顫。
“何必呢?閣下貴為靈物,本身又是最高級的材料。何必,何必為了一個人類,仇恨至此?”白淩望向老屋之上蟄伏著的靈,那是一張痛苦而充滿報仇快感的臉頰,這扭曲的形貌自然是無比醜陋的。
“你不也是麼?即使是短命的人類,因為對自己的意義太過重大,也會想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個聲音反問道,出人意料的是,這老屋之靈意外的冷靜。
昨天賈晴明激發它的時候,還是處於混沌,夢囈的狀態,但是到了今天,它似乎重新找回了心中執念的所在,重新恢複了靈智。
這一切,都是在它的自由意願之下做出的選擇。
它的目的,是要摧毀那新屋。
白淩聽後一愣,卻是閉著那雙漂亮的眼眸,微微搖了搖頭,垂下的發絲晃動。
“妾身,從未直覺於那樣的東西。世間的短命之物,都隻是神靈的玩具,是妾身的棋子或是名為客人的存在,都是能夠利用之物。”
白淩的眼神冷漠得如同天神。
“要超凡入聖,便不可留戀世間的虛妄。你本是珍貴的靈物,卻不能看清這一點,因此才沒有自己的形態,隻得如同低等的鬼靈一般,寄生在屋舍之上,還真是……可悲呢?”
“執著……和看不清自己內心的執著相比,哪一個更可悲呢?”屋上之靈反問。
白淩冰冷的眸子晃動了一刻,如同天神之眸的時候,她眼中奇異的紫色是放大的,如同紫色的水晶一般占據了瞳孔。
但是當這情緒鬆動之後,原本眼眸的黑色如同水波一般,一點點在眼眸中化開。
執著和看不清自己內心的執著相比……
究竟,哪一個更可悲呢?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句話突然浮現在腦海之中。
白淩還記得說出這句話的女子,名為玄君淩的劍客,名為玄君淩的君王。那是她一輩子都在追求的箴言。
她記得那天玄君淩從她的手中,搶過了那失控的妖刀,替她承受下了那可怕的天劫,強行接過了她那已經走到了毀滅的宿命。
那一次她跪在懸崖旁,望著從懸崖縱身躍下的玄君淩……第一次失聲痛哭。
白淩還記得賈晴明,還記得自己說出:“到了那天,晴明先生會親手殺死妾身的,對吧?”這樣的話之後,他眼中複雜的情緒。
還有小黑,小白……
說著要殺死她卻一次次救了她的黑色小靈貓;那身為狼人白宗室王女卻十分逗比的大白狗……
不知不覺間,在這個無趣的人世間,她竟已經有了這麼多“無用的牽絆”。
她現在真的還能做到麼?
白淩能信誓旦旦地說出,不可留戀世間的虛妄這樣的話語,可是她還真的能夠為那個夢想,那個遙遠的夢想,付出一切麼?
她能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生命,哪怕靈魂,可是若是要付出其他人的生命呢?
那樣做真的值得麼?
或許那個超凡入聖的夢想,本來也隻是屬於她內心深處的一場執念而已。
執念難放,眾生皆苦。
白淩輕輕閉上眼眸,再度睜開之時,紫色的光輝蔓延升起。
她的口中低吟淺唱: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