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青蛙差點毀了我的前程
◎王振華
上初中時，我到離家很遠的一所中學就讀。考上之前，我並不知道那所學校的教學質量已每況愈下，校風也在日漸衰落。讀初一時，我的成績在班裏名列前茅；初二時受周圍環境的影響，我不再熱愛學習，隨了一幫同學整天在學校裏“打打殺殺”；初三時，我的學習成績一塌糊塗，竟連化學分子式和英語單詞也分不清了。令我感到平衡的是，中考結束後，我們班一個升入高中的也沒有。當家人問我是否複讀時，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說真的，當時上學的目標是什麼我並不清楚，選擇複讀是為了逃避農村繁重的體力勞動。換了一所學校再讀初三，因落下的課太多，我學得很吃力，每天晚自習後，我都點上蠟燭學到很晚（當時教室裏是按時停電的）。與我一塊兒加班學習的經常有那麼六七位同學。一天，一位不住校的女生學習到了很晚，傳達室的郭老師便囑咐我將她送回去。從學校到她住的地方不過20幾分鍾的路程，但要穿過一條黑乎乎的小道，小道兩邊是齊腰深的荒草。
有了第一次，也就順理成章地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每晚我都心甘情願地做起了“護花使者”。起初，我們邊走邊談論一些問題，誰也沒覺得有什麼。從一天晚上一隻突然跳起的青蛙嚇得她緊緊抓住我的手開始，接下來的一切都變了。我開始期待著下課，期待著放學，期待著晚自習後熄燈鈴聲的響起。她的眼神告訴我，她也有了和我一樣的期待。亂了，全亂了。在我們眼裏，世界上好像就我們兩個人，忽略了父母的希望，忽略了老師的教誨，甚至忽略了日落日出。我們覺得愛得轟轟烈烈，許盡了天荒地老的誓言。我原本上升很快的成績再次跌到了地表以下。同學的勸告，聽不進去；老師的訓話，左耳進右耳出。在年少無知的歲月裏，我自以為頂天立地地演繹著所謂的愛情。好日子終於被無情的現實擊碎了，黑色的七月再次把我送進了深淵，我“穩穩”地落榜了。她靠家裏的關係上了外地的一所職業中專。再次落榜後，自尊心尚存的我實在沒臉去麵對我的父母，我想到了離家出走。父母商量了一夜，決定讓我再去複讀。他們的決定比我離家出走的決定早了半天，所以，我又坐進了初三的課堂。
她上了職專後，不斷地給我來信，我也不斷地回信。她不在身邊，我多少能學進去一些，但還是無法使自己完全靜下心來。這種不上不下空空落落心神不定的日子又持續了3個多月，直到那個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黃昏。那是個周末的黃昏，我回家去拿下一個星期的生活費。母親從鄰居家給我借來了10塊錢，接錢時，我看到母親眼裏漾起了混濁的淚水，眼神裏充滿希望，也充滿了無奈。返校的路上，淚水幾次模糊了我的眼睛。父母為了我們兄弟四個上學拚了老命掙錢，而我卻用他們的血汗錢來編織虛無的浪漫，我算個什麼東西！回到學校，我一夜無眠，母親的眼神一遍遍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天亮後，我痛下決心，寫了一封長信，決定斬斷那份情緣。她似乎心有不甘，哭著給我回信說，她實在無法割舍那份感情。她說，為了我的學習，她可以不來找我，也可以不再寫信，但她會等，一直等到我考上的那一天，哪怕五年十年。從那以後，她果然不再來信，我把全部身心投入到了學習當中，也漸漸淡忘了她。大半年後，我如願以償地升入了當地一所重點高中。後來，我又順利地考入省城一所大學。在這期間，我真的忘了那段往事。
上大二時，我突然收到她的來信，她說，她結婚了。我心如止水，因為我早已為那段感情畫上了句號。而且此時，我也已經談上了女朋友。曾經認為轟轟烈烈的愛情，曾經認為天荒地老的海誓山盟，就這樣被兩個日漸成熟的人不謀而合地終結了。不到收獲的季節，我卻動手摘了那枚青杏。好在我淺嚐輒止，做出了那個改變了我一生命運的決定。如今，坐在省城的一間明亮的辦公室裏，憶起十幾年前的那段往事，我怕得渾身發抖。那一隻突然跳起的青蛙，差點毀了我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