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輕男人們一批一批的外出,雷家坪的女人們也渴望出門了,有的想自己找份工作幹,有的想跟著老公出去玩,開開眼界,總之,傳統的觀念正在悄悄發身轉變。在這之前,女人(特別是年輕女人)出門,那是讓人不能接受的,大人怕女孩外出學壞了,老公怕媳婦出門變心了。但聽著男人們不時的吹噓外麵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外麵的女人是多麼的開放,女人們終於在家呆不住了。就在我老婆出門後的第二個月,她就彙回來800元錢,更讓女人們看到了信心和希望。春節期間,男人們一回來,媳婦們紛紛要求過完年後跟老公一起出門。姑娘們也互相邀約,決定春節後也去闖世界了。
這年春節,我感受到了雷家坪這些年來發生的巨大變化。還在臘月十幾,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都開始忙碌起來,有的在添置新家具;有的買回了大彩電,組合音響;有的在忙於購買新潮時裝;還有的買回了不少煙花爆竹,準備大大慶賀一番,我家也不例外,我幾乎天天忙著趕場,辦理年貨。大年三十那天,趁著爸媽做年飯的機會,我帶著女兒到大院子轉悠一下。先到李家院子,隻見院子的壩子裏打牌的、下棋的、踢毽子的、跳繩的,聊天的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屋子裏不時發出一陣陣撲鼻的香味,這個抓把瓜子,那個拿著糖果,不停的招呼我們吃點,女兒是來者不拒,一會兜裏裝滿了吃的。再到郭家院子,情況也差不多,此時已調到忠縣縣委的吳敦也回來過春節了,幾家人拿著紅紙等著讓他給寫對聯,吳敦正忙著,見我來了,忙招呼我坐,並讓他媽(我的堂三姐萬和哥三妹)拿些吃的出來,告訴大家不要慌,慢慢來。說著,擱下毛筆,和我聊起天來。得知他官場一路順風,而我卻相去甚遠,我不覺有些難為情。吳敦卻說:“我隻是比你們幸運一點,雖然工作不同,但我們各有所長,說不定我的工資還不如你高呢?”我一下樂了,道:“你這個官老爺,到時候可得多多關照咱雷家坪啊!”他笑著說:“那是一定的,隻要在政策允許的情況下絕對沒問題。”我和所有人都笑了,看來他想當個清官啊。聊了一會,我同他握手道別,又去看看我的左右鄰居了。
來到會計家,一家人也是喜氣洋洋,幾個兒子媳婦忙著打麻將,見我來了,站在旁邊的老幺袁文拿過一凳子讓我坐,老大媳婦拿過糖果讓我們吃,我坐下來,跟他們聊了一會,才知道年初老大袁平去了深圳,幹起了電工,老二袁衛已師範畢業,回石寶教書了,老幺也準備開年跟大哥跑廣州。我不禁感歎這世界變化太快。看來他家也會很快脫貧致富了。最後,我們來到談笑家,齊河、紅旗和國旗都在,見我來了,大家十分開心,齊河拿出一盒紅梅煙,取了一支給我,我忙說;“我不抽煙,謝謝。”他笑了,說:“看來這一點我們還是一樣的嘛,我們幾兄弟也不抽煙。”於是我們聊了一會,此時的國旗已經在北京和莫斯科各有一套住房,紅旗也是一家煤礦的法人代表,齊河就更不用說了,在縣委混得風生水起。正聊得起勁,不知是哪家放起了鞭炮,看來該回家吃飯了。我們正道別,幾個媳婦出來了,都留我在他們家吃年飯,我說:“還是回家吃吧,團圓飯嘛,得跟家裏人吃,祝你們吃好喝好,過個快樂年。”
我們返回的路上,鞭炮聲響個不停,大家都開始吃年飯了。我們也回到家裏,貼好對聯,燒了袱子,放了鞭炮,一家人高興的吃年飯了。晚上,我們燒了一堆火,一家人圍在一起看電視、守歲。七八點鍾的時候,院子裏劈劈啪啪的響起了鞭炮聲,漸漸的,鞭炮聲多了起來,一陣緊是一陣,等到了十二點,更是炮聲隆隆,整個雷家坪成了鞭炮的海洋,我和女兒也沒閑著,把買回的鞭炮一放而空,平日裏早早就睡的女兒直到一點才慢慢睡去,我們更是守到了三四點鍾才昏昏睡去。早上我又被鞭炮聲驚醒,看來整晚都有人放鞭炮啊!
按照農村的習俗,第二天一早,家家都吃大湯圓,吃過以後,都要互相打聽一下,看誰又是今年的吃湯圓狀元,結果不出大家所料,還是易生他爸以42個湯圓傲視群雄,眾人無不驚歎。初二吃豬腳下麵條,這也成了傳統。吃過麵條,都忙著走親戚了。以前走親戚,就送一把麵條,好點的加一包白糖和一瓶幾元錢的酒,算是最好的了,可如今不同了,有的提著保健品;有的提的高檔酒;有的幹脆送錢了。一切都變得讓人難以置信。
春節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十五剛過,村裏的小夥子、大姑娘一個個都加入了出門的行列,象譚貴的兒子譚培、譚俊的兒子萬其、萬平,李紅更是讓社會催出去了(因為他們一直關係不錯,社會說他空有文化,在家太浪費了)。不少中年人也跟著年輕人們外出打工了,我估算了一下,當時三百人左右的雷家坪一下子人去樓空,隻剩下一百人不到了。在家裏都是年紀稍長或是牽掛太多,或是象鄧春那樣靠果樹都能一年掙幾萬元的人了。我本來準備在家帶小孩照顧爸媽的,可爸媽都七十多歲了,加上孩子快到上學的年齡了,再往後,恐怕再想出門就難了。我於是把心一橫,還是趁二老身體還好時出去跑一年是一年吧,多掙點錢他們老來就好辦了,孩子讀書也有錢供她了。我決定還是去廣東番禺,跟老婆一起幹吧。社會老婆鄧瓊、紅子的老婆群英,聽說我要去廣東,也要跟我一道去,我也不好推辭,就帶著她們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