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應再創講學之風
明白的說,照我意思是要如宋明人那樣再創講學之風,以孔顏的人生為現在的青年解決他煩悶的人生問題,一個個替他開出一條路來去走。一個人必確定了他的人生才得往前走動,多數人也是這樣;隻有昭蘇了中國人的人生態度,才能把生機剝盡死氣沉沉的中國人複活過來,從裏麵發出動作,才是真動。中國不複活則已,中國而複活,隻能於此得之,這是唯一無二的路。
有人以清代學術比作中國的文藝複興;其實文藝複興的真意義在其人生態度的複興,清學有什麼中國人生態度複興的可說?有人以五四而來的新文化運動為中國的文藝複興;其實這新運動隻是西洋化在中國的興起,怎能算得中國的文藝複興?若真中國的文藝複興,應當是中國自己人生態度的複人;那隻有如我現在所說可以當得起。蔣百裏先生對我說,他覺得新思潮新風氣並不難開,中國數十年來已經是一開再開,一個新的去,一個新的又來,來了很快的便已到處傳播,卻總是在筆頭口頭轉來轉去,一些名詞變換變換,總沒有什麼實際幹涉,真的影響出來;如果始終這樣子,將永無辦法;他的意思似乎需要一種似宗教非宗教像倭鏗所倡的那種東西,把人引入真實生活上來才行。
這話自是不錯,其實用不著他求,隻就再創講學之風而已,現在隻有踏實的奠定一種人生,才可以真吸收融取了科學和德謨克拉西兩精神下的種種學術種種思潮而有個結果;否則我敢說新文化是沒有結果的。至於我心目中所謂講學,自也有好多與從前不同處;最好不要成為少數人的高深學業,應當多致力於普及而不力求提高。我們可以把孔子的路放得極寬泛、極通常,簡直去容納不合孔子之點都不要緊。
孔子有一句“極高明而道中庸”的話,我想拿來替我自己解釋。我們隻去領導大家走一種相當的態度而已;雖然遇到天分高的人不是淺薄東西所應付得了,然可以“極高明”而不可以“道高明”。我是先自己有一套思想再來看孔家諸經的;看了孔經,先有自己意見再來看宋明入書的。始終拿自己思想作主。由我去看,泰州王氏一路獨可注意;黃黎洲所謂“其人多能赤手以搏龍蛇”,而東崖之門有許多樵夫、陶匠、田夫、似亦能化及平民者。但孔子的東西不是一種思想,而是一種生活;我於這種生活還隔膜,容我嚐試得少分,再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