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又是一個好天氣。天空晴朗，點襯著幾朵小雲。吳水遠坐在他哥睡過的煤屋子裏，一宿沒有閉眼。他目不眨睛地望著門口，期待林皓茗的出現。這一次，他的期待落了空，望了一晚上，門口始終沒出現林皓茗的身影。吳水遠越想越害怕，他擔心林皓茗真的回不來了。
一整晚的審訊，林皓茗累到了極點。照這樣下去，林皓茗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說不定今晚他為了圖個輕鬆，昧著良心承認自己殺了院長，可骨子裏的意誌促使他不會輕易妥協。他相信現代社會的法治、民主與文明，會還他一個公道，不讓無辜者含冤，也絕不能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
鐵門輕輕帶上，宋科沒用力關門。他走後很長一段時間沒人再進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緩緩而開，門外暗弱的光線湊熱鬧似的溜了進來。高跟鞋的聲音，嘀嗒響起，林皓茗聽得出來是孫警員。
“你還沒下班？”林皓茗隨口問了句。
“拜你所賜，我們整個科室昨晚都陪著你。”
“你們宵夜吃著，小覺睡著，還叫苦連天。可我呢，平白無故被你們抓過來，硬逼著我承認。是不是隻要我承認了，就會將我治罪。”
“那你到底殺人沒？”
“拜托，美女，憑你高超的觀察力，我像是殺人犯嗎？”林皓茗實在很氣，但又不敢發泄出來。他盡量平複心中的怒火，壓根原本想高分貝喊的聲音。
“有點像，又點不像。說你不像嘛，因為你看上去不冷血，說你像嘛，因為你有點冷酷。”
“冷血和冷酷還有區別嗎？不就一個樣？”
“肯定不一樣了，冷血的人六親不認，殺人不眨眼。而冷酷著重點在酷上麵。”
孫警員走到林皓茗的身邊，離他很近。他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他對香水有些敏感，容易勾起他對院長辦公室內異常香味的難堪回憶。
“我沒事了嗎？”他的聲音像是在乞求，或者更像是祈禱。
“想得美呢！我們王局長看你可憐，叫我們讓你吃點東西。你哪輩子修來的福份，換成以前，至少要餓你兩天，餓得你奄奄一息，渴得你喉嚨發煙，見到蚊子都想吃，見到老鼠尿都想喝的時候，才能有吃的。除了挨餓，還要皮肉開花。”
“那我得感謝你們王局長！他老人家聽說作風很正派。”
“照你的話說，我們這裏有人作風不正派嘍。”
“沒這個意思，我隻是聽人說，王局大義滅親，原則性很強。”
“什麼大義滅親？”孫警員大惑不解。
“不是說他舉報了前任，然後代替了前任嗎？”
“林皓茗，我發現你很喜歡找死呢，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孫警員義正言辭，絕非跟他開玩笑：“想活著離開這兒，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去年，宋科拿這個事開玩笑，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王局跟宋科差點，槍械相見，一場血案就在瞬息之間。如今想起來都驚魂難定。”
“動槍呀，刺激，也隻有你們警局有這架勢。”
“閉上你的嘴，走啦！”
林皓茗不是那種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他看孫警員好說話，便和她半真半假地開起了玩笑：“閉嘴前，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問。”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第二個問題，我不回答你。”孫警員有意逗他。
“啥呀……”
“這是第三個問題。”
“好，那我能再問你兩個問題嗎？”
“不可以。喂，林皓茗，你是犯人呢，別跟我套近乎。你要我晚上怎麼審你？”她麵帶微笑。
“晚上還要審啊？”林皓茗的幸福有點短暫。
“知足吧，林皓茗。你再得寸進尺，我把你銬起來，餓得你發暈你就服服帖帖了。”
此話比聖旨還靈驗，林皓茗緊急閉嘴，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林皓茗被帶到了刑偵科，一個能容得下十五六人辦公的辦公室，宋有才，也就是之前說到的宋科是刑偵科的科長。這是一個大科，人手多，事也多。孫警員叫孫雯靜，從他們的工牌號上可以看出。辦公室比較講究，辦公桌上物品的擺放整齊劃一。電話、筆盒、水杯、文件盒都在相同的位置上，好像每張辦公桌都是克隆出來的人，唯一不同的是辦公的人。除了辦公桌，還有兩個鐵皮櫃，臨時放文件和案卷的地方。鐵皮櫃的用途都在右上角一一做了標識，十分明了。科長和副科長在隔壁相對較小的房間內辦公，以前科長是有專門辦公室的。現如今國家對公務員辦公用房做了明確的規定，誰都不敢搞特殊，科長辦公室一分為二，副科長分了一半的地盤。
後排一張無人辦公的辦公桌上有一個裝有東西的塑料袋，是為李皓茗準備的早餐。孫警員將林皓茗帶到辦公室，用手指明方向說：“那就是你的早餐，認真吃你的東西，少說話。”說完，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一臉認真地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之中。
林皓茗剛一坐下，就有人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世道變了，辦公室都成餐廳了。犯人的待遇都比我們好，雯靜美女，我要是下次犯了事，你會不會也給我送飯呀？”
對付無聊的玩笑，孫雯靜裝作沒聽見。可說話的警員不依不饒，繼續說：“自古美女愛帥哥，像我們這種小**絲，那能跟人家小白臉比呀！”
“喲，喲，磊哥，寶馬開厭了，茅台喝膩了，豪宅住煩了的人自稱為**絲，那我們這種無房無車無存款的三無人員，豈不是喝西北風都夠格。”
“放你娘的狗屁，房子就有四五套的人，還說是三無人員。”磊哥可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又不是我的，是我父母的房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父母一死還不是你的。你多去燒幾柱香，祈求老天讓他們早見閻王，你就成土豪了，新生代的暴發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