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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看完中央電視台春節晚會，一家人準備睡覺。我偷偷跟翁紅說：“晚上我們分開睡吧？委屈你一下。”
翁紅問：“為什麼？”
我說：“很多年沒有跟老爸睡一起了，很懷念小時候跟父親和母親睡一起的感覺，年齡大了，也需要一點童趣。”
“你返老還童啦？”
“有那麼點意思。小時候一切深刻的事情，多年後，經常會想起。比如，小時候沒有幹飯吃，幾乎天天吃稀飯，每逢農曆初一、十五，母親要拜神，才做一頓幹飯，並破例做點豬肉酸菜湯。那時，總是高興得蹦蹦跳跳，碰到鄰居小孩，總要說‘今天有幹飯吃啦’。這事，等到我的屍體燒成灰，我都會在棺材裏記得一清二楚。”
我喜歡回憶貧窮的日子，那個年代雖然貧窮，但陽光特別燦爛，幸福指數不低。
“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許多深圳人即使出身貧寒，也總是要裝出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樣，即使生在偏遠的大山區，也要說自己出生在大城市。”我問自己也問翁紅。
“人往高處走嘛，也許人在說話的時候，有一種憧憬感，喜歡把事情描寫得更美好一些。”翁紅說。
“所以，人都是自卑和寂寞的。”我說。
“因為總是覺得自己站得不夠高，便想把自己墊高一點。”翁紅說。
“你還沒答應我呢。”
“好吧，那你跟你老爸說吧。今晚我成全你，讓你們同居。”翁紅說。
我跟父親說：“老爸，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小家夥和他媽媽睡小房間。他們半夜總要起來幾次，怕影響我睡眠，隻好分開睡。”
父親說：“不要，還是我一個人睡好。你們三人睡一起吧。”
我來了個華麗轉身，態度堅決地說：“翁紅，你們倆先睡吧。我和爸等一會兒睡。”
等翁紅跟小孩睡後，老人也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我們父子倆脫了衣服，都爬上了床。老爸突然說：“不行啊，我晚上睡覺打呼嚕，你會睡不著覺。”
老爸說走就拿著衣服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在客廳沙發上睡就可以了。”
我把他拖了回來，說：“我現在睡覺也打鼾，我們兩支喇叭吹起來，就像唱歌，不是更好聽？”
我把他拉了回來。
我們一人睡一頭。
我想讓他先入睡，不要因打鼾影響他，所以憋著氣。他可能也憋著氣，一直沒有雷聲。
到了淩晨兩點，還沒有聽見老爸的鼾聲。
為了讓父親入睡，我假裝打鼾，打得比真的鼾聲還逼真。
一兩分鍾後，我又不敢把鼾聲打得太逼真了，我突然想起來，越像鼾聲，越不是真的打鼾。記得美國有家電影公司曾經要招一名演“卓別林”的演員，公開競選那天，真正的卓別林也去應聘，結果沒有被選上。當然，考官並不認識哪個是真的桌別林。
越是真的東西，反而越像假的。因為真的東西已經被人印象化了。
所以，我怕老爸看出破綻，故意把鼾聲打得沒有規律，亂七八糟，時而順暢，時而賽車。
漸漸地，父親的鼾聲也出來了。
我聽到父親的鼾聲越來越有規律了，猜測他睡得香了，便悄悄地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去開翁紅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