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烏雲從東麵的天空漸漸壓了過來，就好像在襯托敵軍殺氣騰騰的氣勢一樣，過不了多久就會把頭頂的藍天覆蓋，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會血流成河，然後再順著雨水流淌到海裏，衝洗地一塵不染。
雷德站在斷崖處，身後遠處的海岸上停泊著即將出航的船。帶著樹皮麵具的玲瓏與他並肩站在一起，兩人不約而同地瞅著從遠處飄來了烏雲。
“玲瓏，你覺得我們有幾成勝算？”雷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身高不過他肩膀的少女。
玲瓏透過麵具的雙眼依舊盯著那團烏雲，“身為一個將軍，你問我這話，是不是有些失格了？”
“真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德雷輕笑了一下。
“現在你還笑得出來。一個時辰後船才能起航，你覺得我們能拖那麼久嗎？”
“試試看吧。”雷德揉揉了自己太陽穴，然後喘了一口氣，繼續道：“當年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執行了炎朧大人的命令，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我逃出龍城的真相隻有炎朧大人和你父親知曉，當然，現在你也知道了。”
“老實說，我知道的時候挺意外又挺失落。”
“失落？”
玲瓏似笑非笑的嗬嗬了一聲，道：“知道真相前我一直想找到你，並殺了你。”
“其實……”雷德頓了一下，用贖罪般的口吻說道：“當年你堂兄玉一航是自殺的。”
“什麼？”玲瓏側臉看向一臉沒落的雷德。
“他也知道炎朧大人逐我出龍城的真正目的，並且是參與者。我臨走時對他說我遲早會將龍器再還給他，他從我的語氣裏聽出了我執行命令的意誌不夠堅定，所以就當著我的麵自刎了，切斷了我所有念想和退路，讓所有人都認為我殺人盜器叛逃了。
十年，整整十年，我早忘記了自己是個將軍，反而越來越覺得海盜這個身份更適合我，而且這個身份會被我帶進墳墓裏，從踏出龍城的第一步我就知道，真相永遠不可能大白天下。
我這個海盜當得很合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喪命在我手裏冤魂成千上萬，我的惡名傳播的速度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這十年裏我好幾次險些迷失，每當近乎迷失的時候我就會對著鏡子，看著裏麵那張好像很陌生的臉，問自己究竟是誰？每次鏡子裏的那個人都沒有答案告訴我，但是就算跌進萬劫不複的地獄，我仍不會忘記自己是龍族人。”
聽著對方滔滔不絕類似發牢騷的話語，玲瓏沉默，注視著遠方。
雷德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嗎？”
玲瓏用沒有情緒的語氣回道：“因為我現在和你走了一條路。”
“當你那一次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有繼承人了。哈哈哈哈……”雷德忽然笑出了聲，但又立刻將情緒收了回去，“不好意思，這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相反，你之後的道路……”
“我和你不同”玲瓏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心不甘情不願，從八歲那年我就知道父親給我規劃的這條路了，我早有心理準備。”
雷德幹笑了一聲：“嗬嗬，那你比我了不起多了。”
玲瓏忽然問道：“對了……你怎麼連妖都收？”
“哦，你都知道了？”
“剛才不小心看見了，你的那個副官塞豐是狐妖吧？”
雷德點點頭：“是的，一隻可憐的妖。在這個弱肉強食、爾虞我詐的天下，妖和人又有區別呢？現在的我和妖又有什麼不同？”
“……”玲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玲瓏啊……以後那些雙手沾滿鮮血的見不得光的事情，可就全扔給你了。”
聽著這句話有些意味深長，玲瓏看著一臉肅然的雷德，問道：“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時，前方大軍的腳步聲愈發清晰，不一會兒就看見煌天城的大軍陪襯著滾滾烏雲一起湧了過來。
雷德眸中射出一絲犀利的光，盯著前方，說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玲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頓時驚呼道：“我明白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的決定很牽強。炁魂晶明明已經都在我們手裏了，為什麼非得鋌而走險讓嶗福親眼驗證，你將他引來，是因為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