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烈士”黃齊生（連載14）
長篇連載
作者：王鴻儒
“四八烈士”指的是1946年4月8日葉挺、王若飛等從重慶飛延安時的遇難烈士。同機遇難的還有一位67歲的老人，他就是近代大名鼎鼎的愛國教育家黃齊生。他的一生漂泊坎坷，充滿傳奇。為此，特連載已故知名作家王鴻儒先生的《黃齊生傳》。本刊略作精簡。
第十一章 塞外情
1、鐵窗內外
1931年11月下旬，黃齊生出了居庸關，冒著塞外的風雪，來到了歸綏。
他在關押王若飛的第一模範監獄附近，找了個旅店住下，四處打點試圖去看望若飛，可是他一連去了3次，都被擋在門外。
原來，王若飛在泥城橋與舅舅分別後不久，就飛赴莫斯科，參加了黨的“六大”。在那裏學習了3年，便被派遣回國，化名黃敬齋，任中共西北特別委員會書記，負責建立西北地區統一的黨組織，領導這裏漢、蒙、回各民族團結起來革命。在內蒙古往寧夏途中，不意在包頭被捕。在那裏，他經受了死亡的考驗後，又被敵人押送到綏遠省政府所在地歸綏。黃齊生來時，綏遠高等法院剛剛開庭審訊過他，認定王若飛觸犯了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卻遭到王若飛義正辭嚴的回擊。法官得不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自然不肯甘休，於是加緊了對他的看守。
黃齊生沒有法子可想，隻得請見綏遠省主席傅作義。傅作義得知他是“黃敬齋”的舅父，讓他去勸說外甥，並表示：隻要黃敬齋答應留在綏遠做事，就可以無條件釋放出獄，並給他以發揮才能的機會。
黃齊生見到了王若飛。隔著鐵窗，王若飛身體消瘦，麵色蒼白，有一些浮腫，滿臉髭須，拖著沉重的腳鐐，一步步向他走來。
黃齊生一陣心酸，淚水湧出，他囁嚅著說：“孩子！……讓舅舅好好看看你。你的身體，不要緊吧？”
王若飛深情地望著他，回答道：“沒什麼，二舅。隻是，這麼冷的天，讓您老人家老遠地跑來看我，心裏不安。”
“能看到你，我就高興了。我來到歸綏，就去找了傅作義，你的‘罪名’，我都知道啦！孩子，我知道，你沒有做什麼對不起百姓的事。”
“二舅，你是了解我的。我的行為，潔白無瑕。我所作的事業，是正義的事業。這次他們逮捕我，就是因為我和人民站在一起。”
“二舅明白。你們都是為了人民，才遭害的。二舅一向嫉惡如仇，隻要不做虧心事，寧可失去自由，也決不丟掉真理。我說的，可對？”
“二舅說的，也正是我想的和做的。”
“好的，孩子。二舅這次來，是要盡量設法，救你出獄。”
王若飛又笑了一笑，搖了搖頭，說：“出獄？其實，我也很想出獄呀！二舅。自從身陷囹圄，想到國事艱危，我的任務尚未完成，更覺百感煩心。他們是不會放我出去的，不會！”
“不，孩子，傅先生讓我勸勸你。他說，隻要你答應留在綏遠做事，就可以無條件釋放出獄……”
王若飛打斷他的話，說：“這不行，二舅。傅作義要我在他手下幹事，這就是條件。但我寧願老死牢籠，也不願意不清不白地出去混飯吃。”
黃齊生勸說道：“你說得也對。不過，傅作義這人，我看他還是想要做點大事的。”
王若飛冷笑道：“大事？傅作義想的大事，同我們要幹的大事完全是兩回事。二舅，我意已決，除了忠於我的理想，別無他求。”
黃齊生為王若飛凜然的大義所動，他沉吟了一陣，點了點頭，說：“好孩子，我的好外甥，你說得對，就照你的辦。你知道，二舅一向主張立身處世，應當事前盡責任，事後不追悔，活著便奮鬥，死了當歇氣。”
王若飛興奮起來：“對，二舅，正是這話：活著便奮鬥，死了當歇氣！我們所謀求的事業，會有千千萬萬的人去做。它將是壯麗的，永遠芬芳，萬古長青！”
黃齊生禁不住抽泣起來，他知道，這一次見麵，說不定便是他們的永訣。他抑製住內心的悲痛，說：“孩子，……你如此頑強，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萬一不幸，遺蛻……何歸？”
王若飛從容回答：“一火了之。如果有幸，請二舅將我葬於大青山下昭君墓側，於願足矣！”
黃齊生含著熱淚，點了點頭。
這時候，王若飛看見舅舅身上隻穿著薄棉襖，忙脫下身上的皮袍，從鐵窗裏遞了出來，說：“二舅，瞧這天寒地凍的，你穿的單薄，這件皮袍，你拿去穿上。我們換一換吧！”
黃齊生連連搖手，說：“不行，不行，這怎麼行呢？你在這兒，冷啊！”
黃齊生將皮袍推回去，王若飛不依，說：“二舅請勿推辭。我不要緊，年輕人，穿件棉襖，足夠了。快拿去穿上吧，二舅！”
黃齊生推辭不掉，隻得接在手裏。
接見的時間到了。王若飛看著舅舅脫下棉襖，換上了皮袍，方才寬慰地笑了。
立在旁邊的獄卒，為他們甥舅倆的親情所感，雙眼潮紅了，攙扶著黃齊生，恭恭敬敬地將他送出了監獄的大門。
2.等待的日子